她微笑、沉默,毫无回应。
这不是白鸠予。
白鸟愿想象过白鸠予知道她在水岛镇做的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想象过斥责,怒骂或是理解,宽慰,她希望是后者,却也能接受是前者。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由意识碎片和记忆拼凑出的“白鸠予”没有反应。
理智上白鸟愿知道白鸠予绝不会赞成她的手段,可内心总是怀抱着一点希冀的。
她是别无选择呀,实验需要大量数据,组织也需要大量数据,躯壳制造最简单廉价的方式不是白鸠予选择的培育生物组织,而是改造人体。
她知道这是错事,可她还是做了,白鸠予一定会生气,但她会放弃她们?
白鸟愿无法确定。
说到底,在那个人真正做出选择的时候,一切的可能才会塌缩为那个唯一的现实。
白鸟愿做不到。
意识碎片也做不到,记忆也做不到,因为以上没有什么是真正的白鸠予。
她失败了。
可那不知源自哪段的意识碎片却开始说话:“小愿,该走了。”
“逃吧,我希望你拥有自由的人生,我亲爱的妹妹。”
“我永远,永远爱着你。”
白鸠予从未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当做工具。
是她主动放弃的。
是她分明拥有人的情感和弱点,却还是选择了做一个无心无情的工具。
直到白鸠予死去,她也没有真正正面回应过她的爱。
白鸠予想要的不是工具,不是助手,而是彼此珍惜的亲人。
往事不可追,白鸟已经飞走,便永远不会飞回。
白鸟愿猛地向前扑上去抱住了“白鸠予”。
“我不在乎。”她的眼中燃烧着彻彻底底的疯狂。
“我不在乎。”
假的也好,虚妄的也好,她要白鸠予,是不是原本的那个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
白鸟愿想和白鸠予永远在一起,哪怕是残破的也好。
那是她的姐姐,是她的一切,是她的……
主人。
白鸠予是名为白鸟愿的工具所拥有的唯一的价值。
工具……就只是工具。
它的世界开始崩塌。
“请拥有这里的全部吧,这本就是属于你的。”
“主人。”
“啪。”
神木千裕狼狈地拽住乌鸦的翅膀,另一手紧紧扼住“乌丸莲耶”的咽喉。
他是手掌已经逐渐失去了力气,他的视野里不时闪现过各种人眼中的“神木千裕”。
那些纷杂无序的记忆正在击溃他。
至少在那之前……他要杀掉乌丸莲耶。
漆黑的乌鸦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鸣叫神木千裕眼前的世界仿佛骤然炸开一般,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他的所有感知。
工具就只是工具。
这是白鸟愿所笃信的,坚守的。
所以……在面对诸伏景光时,他绝不应该问出什么不应该的问题,不应该有一个吻,不应该……
所有的所有都不应该。
工具只要听话好用就足够了。
工具只要永远相信主人就足够了。
神木千裕却冷笑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
他那个时候分明是如此渴望诸伏景光的答案啊!
意识碎片不会回应,不会期待,不会渴求。
可神木千裕会。
他有着完整的灵魂。
“可以拜托你们,从我的脑子里离开吗?”
神木千裕艰难地扯出一点笑意,在乌鸦凄厉的悲鸣中收紧了手掌。
一串细沙从他掌中滑落,随后裂痕扩大到每一枚外来的意识碎片之中。
他的梦境开始崩塌。
“神木!”
神木千裕睁开眼,看到了正在尝试将他手脚上的卡扣机关解开的诸伏景光。
连接的杂七杂八的管子已经被小心细致等地拔了下来诸伏景光刚刚解开了他左手的镣铐,听到了神木千裕的声音,急匆匆抬眸看来。
他的蓝眼睛清澈而明亮,仿佛雨水冲洗过的天空一般。
“还好吗?冷还是……唔……”
神木千裕勾着诸伏景光的脖子,仍然不太熟练地吻住了恋人。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撩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小心而温柔地渐渐接过主导权。
“我们以后再慢慢算账。”猫眼青年松开手,重新耐心地解起神木千裕身上的束缚,“说好的不会冒险呢?”
“没有冒险。”神木千裕眨了眨眼睛,认真重复到,“景光不是在吗?”
“……其实工藤先生也在。”诸伏景光耳朵后知后觉飞起一点薄红,“boss——”
神木千裕撑着下巴看着诸伏景光头顶的发旋:“可能,大概,或许,已经死在哪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了也说不定呢?”
毕竟,一根早已腐朽的枯木,又能苟延残喘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