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碧取出红丸,将其喂入江柍的嘴巴里。
江柍吞服下去没多久,就觉得身体内那股尖锐的疼痛在慢慢地趋于平静,可很快,就当痛楚完全消失的时候,又陡然升起比之前更为尖锐的疼痛!
而这次却是疼在心脏上。
血气忽地一涨,她没控制住,旋即“噗”地喷出一口黑血。
众人皆是一惊。
沈子枭连忙扶住她。
江柍的头脑昏沉,身子像一团无力的棉花,灌了水似的直直往下沉,意识越来越涣散,她紧紧扶住了沈子枭的手。
慢慢缓过劲儿来。
先前的昏沉和痛苦都像海水退潮般消失不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才道:“我没事的。”
浅碧为她把了把脉,本来凝重的神色,慢慢染上悦色:“这口血吐得好,淤毒已清~”
沉默已久的杨无为这才问道:“娘娘何故会中这样的毒?”
江柍转头望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收回落在沈子枭身上,最后别开脸,说道:“是独孤曜灵喂我吃下的,却不知为何不到半年就毒发,或许是和我之前服下的解药有关?”
“啊?”浅碧听江柍这样讲,竟是拿不定主意了,想了想,也只好点头喃喃道:“兴许吧……可能是药性冲突了?”
她努努嘴,有点迷茫。
杨无为深深看了江柍一眼,没再说什么。
谢绪风只道:“无事就好,否则在这荒山野岭只怕耽搁治疗。”
叶思渊附和:“对对,无事就好!”
沈子枭瞥了浅碧一眼,只道:“既然现在所有毒都已经解除,那便不要再多想了。”
又对江柍说道:“你也累了,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快睡觉吧。”
江柍不敢直视沈子枭的眼睛,只默默把身上的狐裘抱得更紧了一些,几乎把脑袋都埋在狐裘里,这才小声说:“好。”
雪是在破晓时分停下来的,与此同时那滚滚呼啸的狂风也停止吹动。
第一抹亮光照进山洞的时候,沈子枭拨开洞口的积雪,走了出去。
太阳已从东方天际冉冉升起,看样子今日会是一个晴朗无风的好天气,事不宜迟,他叫醒其他人,继续赶路。
众人朝山洞外面走去。
四面茫茫荒野,阴霾都被昨晚的寒风吹卷一净,天空终于不再是深厚的白,而是少见的澄澈蔚蓝,仿佛连雪都泛着荧荧蓝光,白茫茫的一望无际,没有一行脚印,恍若一个生长着雪精灵的琉璃世界。
这几日虽因风雪吃了不少苦,可此刻就要离开这里,反而生出想要永远留下的念头。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
最后终究还是要起身前行。
因马车的车轮几乎已被积雪掩埋,他们干脆弃车,直接骑马前行,就这样在茫茫雪地走了两天一夜,方才走到没有雪的开阔路段。
而后又过十日方才抵达回纥王都。
沈子枭离开回纥将近一个月,这期间回纥王帮他瞒着上下,只道他是生了病,后来实在瞒不住,便道他与江柍去山上狩猎时落入山崖失踪了,谢绪风等人都进山寻找,却久不得归。
为做戏做足,回纥王还派遣了一支万人军队去搜山。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如沈子枭料想的那样,于赫州留守的孟愿已传信来,说是恭王果然向崇徽帝弹劾他擅离职守。
沈子枭决定尽快回朝。
临行之前,江柍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
其实阿依慕把兵符给她的时候,她心里有片刻的暗喜,旋即才是难以抉择的惆怅。
暗喜是因为,这个对昭国的威胁,现在握在她的手里,她完全可以据为己有。可惆怅是,她立刻便反应过来,她的这种想法极其幼稚,且毫无良心。
别的不提,只念轻红为她搭了一条命。
江柍思前想后,把沈子枭请到她房中喝茶。
也不愿绕弯子了,直接把兵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个兵符在我这好久,也不见你要,喏,拿去吧。”
说罢,她端起茶盏,走到南窗下,悠悠啜了口茶。
沈子枭伸出手,拿起了那块兵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秃鹫的图腾。
这些时日,他忐忑不安许久,生怕她会借口弄丢了,而把兵符送回大昭。
可她终究还是把这兵符给了他。
他慢慢地勾起一抹笑来,心口已被一股暖意填满,于是调侃道:“真舍得给我?”
江柍一手握着茶盏,另一只手支颐,偏头看他:“你若不想要,就还我好了。”
沈子枭低眉一笑,走到她跟前,手撑着桌子,低头给她一吻:“乖孩子,就知道你会给我,所以才没有着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