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适起身,抬头望着沈子枭。
却没想到沈子枭忽然向他作了一揖。
他一惊,竟愣在原地,忘记该有的反应。
沈子枭抬眸,眉目间一片平静,语气却极为郑重:“亲疏远不在是否结了连理,孤不愿说那些拗口的场面话,只想你知道,孤知晓你满门皆是赤胆忠心,晁家既把身家性命押于孤这里,孤必定会让晁家赢的漂亮。”
晁适手指慢慢地握紧。
他本因女儿的任性之举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可听到这些话,他又好像重新获得了力量。
他看着沈子枭。
彼时那个青涩微薄的少年郎,终于在朝堂历练之中,有如高山巍巍,坚毅而强韧。
他心底里涌上来一种奇异的感动:“老臣必当誓死效忠殿下,不负君心!”
“……”
送走晁适,沈子枭大步回到谢绪风书房。
他进门便问:“杨先生可有解毒之法?”
杨无为摇头苦笑:“微臣行走江湖,歪门邪道在下自是在行,可又怎能解这宫中秘药之毒呢?”
沈子枭神情虽然平静,却难掩眼角眉梢几分黯淡:“好,孤知道了。”
没有人比谢绪风更能体会沈子枭内心的波澜。
他压下心头细细密密的疼痛,说道:“事到如今,先用膳吧。”
闻言杨无为便起身告辞,说是要去城南宝聚斋淘些字画。
众人没有见到他转身之后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午膳过后,东宫那边总算来了消息。
郑众激动跑来,嘴唇颤抖说道:“蛇出洞了!”
话刚落,只见一道影子从眼前闪了出去。
“咣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撞到了墙壁上。
沈子枭几乎是飞奔出门骑马。
谢绪风和叶思渊也是急慌慌往门外跑。
从谢绪风的书房到大门好长一段路,国公府的丫鬟仆人们,看到这三道闪电似的影子嗖嗖地从眼前跑过,都是又惊诧又迷惑。
尤其是这国公爷,平日里最是温文持重,走路时双脚的间距好似都量过一般,谁曾见过他这样匆匆忙忙的样子?
纷纷猜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骏马奔若流星。
他们三人很快来到东宫。
这边沈子枭刚下了马,轻红便迎上来:“我和雾灯暗中蹲守,正巧她去厨房,下毒时被捉个正着!”
“把人带上来。”沈子枭不甚关心,甚至没问下毒之人是谁。
扶銮殿正院里。
郑众给沈子枭搬来竹椅,放于开满了淡紫色花朵的木槿树下。
沈子枭倚着青缎椅袱坐于树荫下,隐隐可以听到远处嘈杂的闹市声。
轻红把人带了上来。
高树关上了扶銮殿的大门,墨雨几人牢守在外面。
沈子枭看清来人,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第79章 江柍中毒(下)
◎幕后主使,真相大白◎
欢儿被五花大绑带上来。
她的口中塞了布条, 正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双目迸射出强烈的恐惧,额头上的撞伤已结痂, 又因猛烈的挣脱而裂出新的鲜血来。
沈子枭却气定神闲, 手上把玩着从前江柍给他的戒指, 问道:“蚊虫太多, 为何不焚香。”
众人只觉云里雾里。
雾灯反应最快,忙去殿内端了鎏金香炉出来。
她拿了专门熏蚊蚋的直条香,比普通线香要粗上两倍, 如女子的小拇指般大小, 刚点上准备插进香炉中, 又听沈子枭吩咐:“轻红,拿给欢儿用。”
轻红走上前来接过雾灯手中的香, 来到欢儿身边。
未知的恐惧, 让欢儿双眸瞪大, 连连摇头,抖如筛糠。
沈子枭淡声说道:“她不是忠心么,那便让她的忠心成为印记,永生跟随于她。”
轻红意会, 便把那根香狠狠往欢儿额上结痂处一摁,“滋”的一声, 皮肉烤焦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开来。
这是一种细细麻麻的疼, 却放大了绵绵密密的恐惧。
欢儿不断挣扎,泪水与额上的血水混合着落下来。
郑众和高树上前摁住她。
她额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发出含糊却痛苦的嘶吼与呜咽。
待轻红把这根直条香用灭了, 沈子枭才一勾手, 命人拿掉欢儿口中的布条。
“受过苦了, 可以说实话了吧。”沈子枭摩挲着戒指上的云纹,模样慵懒,“谁指使你?”
虽懒散,却笃定。
谢绪风补充道:“你所用之毒,世上极难得,不是你一个宫娥可以得到的,谁人指示你?”
欢儿当日撞墙寻死,一半是因忠心为主,另一半则是害怕江柍害死宋瑾后,日后也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因此心志并不如表面坚定,更没有那么视死如归。
此刻被沈子枭抢先用了刑,而沈子枭又这样淡淡的,淡得莫测高深,让人心慌十倍,她的心防早已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