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内侍在席座上添了个位置,引杨无为落座。
沈子枭始终淡然看着这一切,没有替杨无为说话,也没有替自己说话。
教坊司又开始奏乐了,着白裙的舞女上前献舞。
这时,有一抹刻意避开众人视线,却实在很难让人忽略的身影从侧门悄然闪过,进了席间。
江柍望过去,只见谢绪风一袭淡蓝色长袍,外面笼了一层白色的纱衣,温文而凉爽。
谢轻尘看了眼江柍,说道:“这些日子,他大病了一场。”
江柍微怔,转头看了谢轻尘一眼,又转回去,避开舞女们挥动的衣袖,她的视线远远落在谢绪风身上。
他果真是清减了不少,双颊微微凹陷,脸色也苍白了三分。
许是察觉到江柍的目光,谢绪风抬眸,遥遥望了她一眼。
江柍小愣了一下,却并未闪躲,对他颔首一笑。
他亦微微颔首,便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谢轻尘看着他们俩,又不动声色瞥向沈子枭。
沈子枭端坐着,似乎并未注意到什么,然而握杯的指尖却俨然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舞女们此次跳的是新排练的舞,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唯有琥珠深感无聊,恰好叶思渊坐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她便扭头悄悄同叶思渊说话:“你们这有没有好看点的舞啊?”
叶思渊装听不见,心里只觉丢死人了。
他越是不搭理,她就越想逼他应答一声,一会儿扭头冲他挤眉弄眼,一会儿又悄悄往他那边丢瓜子仁儿,她自以为动作已经很小心了,殊不知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
江柍只道,沈妙仪已是整个大晏最没规矩的贵女,这个琥珠还真是青出于蓝啊。
沈妙仪因珍珠之死已经大病一场,连给沈子枭的接风宴都没有来。
这么想着,江柍落寞片刻,又见琥珠动静愈发大了,无奈坐在她对面,便让月涌端一碟马奶糕送过去,借机提醒她。
谁知崇徽帝先一步问道:“怎么,公主与思渊很是相熟?”
叶思渊忙说:“不熟不熟。”
琥珠与他同时开口:“那当然了。”
话音一落,众人无不掩嘴而笑。
琥珠脸色骤变,却不是因为众人的笑,而是因为叶思渊的话,她转头问他:“你再说一遍?”
叶思渊憋得满脸通红,起身对崇徽帝拱手道:“陛下,微臣身体不适,想先告退了。”
琥珠方才还见他盯着那些舞女笑眯眯的呢,怎会忽然不适?她一听便知他要逃,她偏不让他撇清关系,说道:“陛下,琥珠就是追他来的。”
大殿里又安静下来。
随后又不约而同爆发出哄笑,连崇徽帝也忍不住笑道:“都说草原儿女敢爱敢恨,今日朕是见识到了,也罢,你们的事,朕会好好考虑的。”
叶思渊闻言,又想说什么,却被沈子枭一个眼神制止。
此时沈子杳又开口道:“父皇,你既要做月老,别只盯着一对啊。”
崇徽帝笑问:“你是何意。”
沈子杳便道:“晁适将军的爱女已芳龄十八,晁将军又刚刚打了胜仗回来,您是否做主,让晁家小姐尽快与太子殿下完婚?”
江柍心里的一根弦“嘭”地断了,就如这乐声在此处忽而停止了一样。
她看了眼沈子枭。
沈子枭没有看她,沉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谢轻尘也向他看了过来。
晁适已起了身,跪地说道:“老臣不敢居功,小女婚事全凭陛下做主。”
沈子枭顿了顿,也说道:“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晁东湲倾慕沈子枭之事,在赫州已不是秘密,原本江柍没嫁过来之前,众人也知晁东湲日后要嫁给沈子枭,而这件事也是崇徽帝曾默许过的。
只因那时太子新立,在朝中还无根基,崇徽帝权衡之下便把晁适拨给他用。
“这件事朕想着呢,等叶劭回朝,处理好战后琐事再说。”崇徽帝喝了口酒。
晁适说道:“多谢陛下。”
而后崇徽帝又命人重新奏乐。
沈子枭这才看了眼江柍。
这次却轮到江柍不看他了,她佯装拨弄碟中的吃食,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不看她,是因为太想她,不想泄露情绪。
她却不一样。
沈子枭移开了眼,心头的躁意,隐隐压不住。
约莫半个时辰,晚宴才结束。
众人纷纷离宫。
江柍没有等沈子枭,而是和琥珠一起离席,散着步到角门坐车。
江柍恹恹的,琥珠饶是再傻也知道江柍是因崇徽帝赐婚的事不高兴。她很想安慰江柍,却又怕嘴笨弄巧成拙,干脆什么都没说。
车厢里气氛低迷。
琥珠正坐立难安,忽听后方有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越过了她们,在前面把马车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