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算没有这些,他也不会投靠她的。
他恨她。
从儿时离家进宫当质子,无数次在森然的宫殿里哭醒时,他便深深恨她。
至于迎熹……
她这样的软骨头,饶是觉醒又能怎样?他们之间就是回不了头,又能如何?
她只不过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而已,性子软弱又不够貌美,若非是太后之女,他对她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迎熹与纪敏骞都向太后深深叩头深拜。
太后默然转身进殿,纪敏骞察觉到了,直起了身子,又把迎熹扶起来。
随后迎熹回她的寝殿,而纪敏骞则来到宋琅宫中。
纪敏骞进来就见宋琅躺在软榻上,明黄色的寝袍衣领大开,他的长发披散着,刚清洗完的样子,曲瑛在身后为他沥发,轻罗则轻轻捶着他的腿。
宋琅瞭起眼皮看到他进来,便屏退她们二人。
曲瑛离开时与纪敏骞悄然对视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
“陛下,太后同意我与迎熹之事了。”纪敏骞说道。
宋琅并不意外:“朕知道。”
纪敏骞犹豫一会儿又说:“太后试图拉拢微臣,不过微臣仍然站在陛下这一边。”
“她哪是真心拉拢你,不过是借着你来敲打朕,想让朕安分一点,不要再搞拉帮结派的小动作。”宋琅随手拾起曲瑛方才拿的棉布,接着擦发。
纪敏骞叹道:“陛下圣明。”
宋琅忽然说道:“日后你和江家那边走动就方便多了,江棣江楼兄弟手下有不少忠臣可用,另外赵新的那个庶弟赵辞,被调到锡州在他二哥赵迎手下当差了,此人因是庶子极其不被重视,曾多次向朕投诚,想来个富贵险中求,他固然能力平平,可赵家兄弟阋墙,若他能与朕里应外合,倒也是一桩功劳。”
纪敏骞说:“是,微臣明白。”
话刚落,外头有人传话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宋琅与纪敏骞对视一眼,宋琅回道:“告诉皇后,朕今日已宣了荣妃。”
少顷,祁世亲自进来了,说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说……”他看了眼纪敏骞,踌躇几下才说,“娘娘让奴才告诉陛下,司天监说这几日……容易怀皇子。”
纪敏骞闻言,忙把头低下去。
宋琅却哈哈大笑,说道:“那好,你让皇后先回去,等会儿朕去她的寝宫安歇。”
祁世无声退下。
纪敏骞问道:“荣妃不生气吗?”
宋琅轻描淡写,说道:“生气也好,荣妃和皇后斗,不就是孙家和赵家斗?”
纪敏骞心里自然是明白这一层的,微顿又试探着问道:“陛下同意皇后生下您的孩子?”
“她不会有孕的。”宋琅说。
纪敏骞微怔:“……”
此前太后执着让皇后先有孕,暗中赏了荣妃许多避子药。而宋琅也并非坐以待毙之人,太后和皇后身边都有他的人,他让太后那边的人把给荣妃的避子药暗中给了皇后那边的人,时间已久,皇后的身子早已坏透了,下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来。
宋琅的精力没有放在这些小事上,他想起什么,说道:“五月的最后一天是爱爱的生辰之日,朕决意去锡州出巡,见见那个赵辞,锡州十五万的兵呢,若能通过他将兵权握于朕手,岂非再不用畏惧太后?”
纪敏骞闻言,连连点头,自是认同宋琅所言。
然而宋琅忽然又道:“到时候,朕再顺便去赫州一趟。”
他说着已起了身,把濡湿的棉布放到一旁,走到檀木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来,上面是星垂的笔迹,上面汇报了江柍与沈子枭是如何恩爱相处的,而最上面那一封写明江柍从赤北受了伤回来。
虽是伤在肩膀,且已基本痊愈,可他还是不放心,总想亲自去看一看。
纪敏骞下意识便想劝宋琅打消这个念头。
开口只道:“恐怕太后不会答应您去出巡。”
“朕在太后身边安插眼线,这长乐宫里更是遍布太后的人,朕会想法子透露自己要去见爱爱,她若知道朕出宫只为女人,便不会多想了。”宋琅似乎早已想好一切,“左右她一早便知爱爱是朕软肋,偶尔让她知晓朕的色令智昏,倒是给她吃定心丸了。”
纪敏骞忽然不知宋琅出巡,是为他的皇权还是为江柍。
但这二者并不相悖。
这时皇后又派人来传话,问宋琅何时过去。
纪敏骞一笑,揶揄说道:“皇后心急了,微臣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宋琅把那些信收起来,背对着他也笑:“宫门已下钥,你就住在朕宫里吧。”
纪敏骞退下了。
宋琅唤轻罗来替他梳头,纪敏骞出了殿门,往他平日所住的清凉殿走,走到半路便命跟在身后的小黄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