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什么?”昭昧瞥一眼那小男孩,冷笑:“我怕他吗。”
“何必呢。”李素节知道她的心结,劝道:“见到他,岂不影响心情。”
昭昧吐出两个字:“不换。”
李素节也不再劝,坐了一会儿,和那位做母亲的娘子闲聊起来。她们一家也是刚到,一路逃难到这里,实在逃不下去,就停了两天,这一停,就再走不动了,只能拖下去。
李素节叹息一声:“你们还好,能吃上肉。我想做工也没处去。”
娘子脸上一红又一白:“啊,是,有肉吃就还能坚持几天。”
李素节的眼神在旁边女孩身上掠过,推测正因如此,这女孩才能留在大人身边。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一个中年女子穿过人群来到她们身旁,用眼角余光瞄了她一眼,忽然定住,又看她一眼。
李素节蹙眉。
那中年女子才转向娘子,说:“跟我来。”
娘子似乎和她很熟,什么也没问,把男孩往丈夫怀里一送,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就跟着离开了。
第20章
李素节有些奇怪,眼神跟着她们追过去。她们走到不远处树丛里,和等候的另外几位娘子会合,又继续走远,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昭昧托腮看着她们离开,问:“她们去做什么?做工吗?”
李素节觉得不像,又怀着一点希望。这里虽然条件好些,可女人不能做工,不做工就没有肉吃,她还好,总归是成年人,可昭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肉根本不能坚持。
她转向隔壁娘子的丈夫,想问他是什么情况,可他仰面朝天,正睡得呼哧呼哧,嘴巴张着流出涎水,偶尔抓两下袒露的胸口。李素节开不了口,只好对昭昧说:“等她回来我再问问。”
昭昧也见到那男人的睡相,跟碰到脏东西般移开视线,嫌恶地皱眉:“他怎么不去做工?”
李素节轻声:“……可能是累了休息吧。”
或许是累得太狠,男人的呼噜声震天响,震得昭昧已经握住刀柄,这时有人走过来,拍他两下,嘴里叫他名字。
男人醒过来,见到来人,抽搐着清醒,鬼鬼祟祟地看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就麻利地站起身,把男孩交到女孩怀里,说:“你先照顾弟弟。”
七八岁的女孩抱不住两三岁的弟弟,险些把他砸在地上。男人连忙接住,发愁地啧了两声,掂量半晌,直接抱着男孩走了。
隔壁只剩下女孩。她孤零零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突然哭起来。
哭得昭昧心烦意乱。她本想休息,却半点不得清净,忍不住叫:“哭什么哭?”
女孩吓了一跳,压抑着声音,哭得一抽一抽的。
李素节安抚昭昧道:“大人都不在,她年纪小,难免要哭的。”
不知想到什么,昭昧忽地咬住嘴唇。
“喂。”她启唇,问抽噎的女孩:“你大人是不是不要你了——”
李素节捂住昭昧的嘴。可是迟了。女孩愣住,迟钝地把话在脑中转一圈,尖叫:“才不会!”
李素节有些头痛:“她年纪那么小,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昭昧反驳:“又不是我抛弃她的。我只是说出来而已。”
“她们可能都去做工了。”李素节试图解释:“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吗。”昭昧尖锐道:“所以带着弟弟走了——弟弟会哭,姊姊就不会吗?”
李素节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呵。”昭昧别过脸:“但愿她们只是去做工。”
她们再没说话。
隔壁的女孩体力不支,哭着哭着睡着了。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体虚乏力的人经不起消耗,渐渐的,李素节双眼迷蒙,将要入睡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以为眼花,定睛一看,当真有人冲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女孩要跑!
“站住!”李素节登时起身。
贼人听到,跑得更快。
流民们扎堆聚集,可没人阻拦,她们麻木地看着一切发生,而小吏已经习惯,根本无动于衷。好在密集的人群多少阻碍了他的行动,他抱着女孩跑出没几步,李素节抓住他手臂,厉声道:“放下!”
贼人猛一甩手臂,险些把李素节掼在地上:“松开!”
李素节拐住他的腿。
贼人急着脱身,胡乱蹬了几下,没有摆脱,用力一踹。
李素节吃痛,拧紧了眉头,动弹不得。
贼人趁机要走,女孩反应过来,拼命挣扎,用力在他手臂上咬下,他大叫一声,把女孩扔在地上,又是一脚踹出去。
这一脚能将李素节踹得痛苦扑倒,倘若落在瘦弱的女孩身上,能夺去她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