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章回道:“刀锋营都尉,兰章。”
公务在身,几人并未寒暄,宋鸿渐到来的消息很快经河图传至昭昧耳中, 连带着她们这一路的惊险历程。
李素节蹙眉:“他们竟嚣张如此?”
昭昧轻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消息, 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与文书不同,暗鸮虽然派驻地方, 却实打实出自中央,他们敢出此下策, 分明与狗急跳墙无异。
宋鸿渐和文命很快站到她的面前,道出这一路追杀背后的缘由。
能够让他们如此,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此事一旦东窗事发,他们亦将身首异处。
他们所作的的确是这样的事情。
据宋鸿渐所言,她在温县县令身边为文书,因工作性质,轻易便能接触许多机密,纵使县令有意隐瞒,也只令她意识到其中有鬼,顺藤摸瓜,发现县私下参与“人身交易”。
宋鸿渐终究不能直接出口,这段话大约在脑中修饰良久,最终出口的也只是这样委婉四字。
她脸红了红,又说起自己如何与文命配合,在许多不便出面之处由文命帮忙调查,本想要摸清究竟有多少人牵涉其中,谁知循着蛛丝马迹竟揪出了郡守的身影。
到郡守一级,事情俨然不是她小小文书所能插手,宋鸿渐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便当机立断选择停手,一心将消息传出,移交给更合适的人员调查,不料恰在此时,因受冲击又急于处理,露了马脚为县令察觉,只能与文命一路奔逃。
宋鸿渐越说越冷静,清晰道:“想来县令又与郡守有所沟通,逃出县境后,追杀仍未止息,幸得暗鸮相助,途中又遇侠客护送,方得见陛下。请陛下明察。”
昭昧面上看不出喜怒,道:“一路辛苦。”
“辛苦倒是次要,”宋鸿渐目光灼然:“只愿陛下彻查此事。”
宋鸿渐与文命离去。昭昧立刻变了颜色,向四下问:“沈慧何在?”
李素节道:“仍在上京。”
“立刻调沈慧前来,吩咐大理寺协理此案。”昭昧道:“河图,即刻带兵前往,将二府官员统统拿下,以备询问。”
宋鸿渐和文命既然经此一路追杀,显然郡府、县府均已得知消息,其她涉案人员恐怕已早做打算,但这二府因有官在身,一个也逃不掉,只要从他们口中审出什么,便可以做下一步计划。
在旁人眼中,这原本只是一郡之案,却因告上昭昧案头而完全变了性质。预料中最差不过由地方押解嫌犯上京受审,这一路波折又不知能生出多少变故,然而此番昭昧雷厉风行,非但直接堵住他们全部去路,更一纸调令将沈慧召来,就地审理,将一切差误降到最小。
唯独身边人知晓,纵使此事不直接告上昭昧的案头,其性质也足够昭昧震怒。
“禁止狎伎的旨意下达不过几年,便有人胆敢阳奉阴违,试想数年之后,不知多少人将朕旨意视作满纸荒唐!”昭昧目光锐利,向沈慧道:“当初朕便放言,胆敢违拗者,视作抗旨。如今便请沈阆中依此例查办。”
有昭昧坐阵,一切以最快效率向前推进,纵使有人动意作保,亦在雷霆之势下但求自保,将郡守与县令视作弃子,二者既知无路可退,未有负隅顽抗的底气,很快供认不讳,既而牵扯出其背后庞大链条。
参与此事者,竟有数百人之众!既有刚刚入彀未来得及再犯者,亦有食髓知味不可自拔者,其中不乏众多官位在身者,勾结成党,相约为彼此掩护,方成就了这一场僄客交易。
当密密麻麻的名单交到昭昧手中,连空气都为之滞涩不流,在长久的沉默中,昭昧不语,便无人胆敢开口,唯独李素节一语道破,说:“此地既有此事,不知放眼大昭,又有何处不有。”
轻飘飘几张纸被昭昧掼上书案:“着刑部与御史台彻查各州类似此案者,一律按此例处理!”
沈慧抬眸:“未知此例如何?”
昭昧直视她:“何必多此一问?”
沈慧垂眸:“臣明白了。”
涉案凡三百五十七人,上自一郡之首,下至贩夫走卒,一律斩首。
昭昧亲自监斩,于闹市中绵延数日,至血染长街,雨冲不净。
回程的路上,李素节叹道:“只怕今日之后,陛下名声将改。”
昭昧道:“有人善我,必然有人恶我,善我者我善之,恶我者我恶之,有何可叹。”
李素节微笑道:“惟愿不失此心。”
昭昧答:“我会的。”
南巡之行,此案竟成最大收获,那些礼部宣称的宣示帝王威仪,均不及这一日定人生死来得直接,只是昭昧试图放松心情的打算却几乎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