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三百暗鸮分别随从三百文书前往各县监察,在护卫安全的同时负责信息传递,同时,为降低信息减损,提高传递效率,她们将在各州设提点官,负责对接州内文书,并封浮金为都提点,汇总全部信息且核查来源,最终提交至李素舒手中,向昭昧汇报。
原本还有些不情愿的李素舒颇有开闸之意,越发停不下来,讨论得如火如荼。
直到一声突兀的通报中断她们的交流。
扬州大水。
洪水实在是太过寻常的灾害,昭昧再回忆邢州大水时的狼狈,记忆都已经模糊。坐上皇位后她便知晓,每年夏季,自各地报上来的各类灾害不知凡几,往往不是这里洪水便是那里干旱,频繁的灾害提高了她的接受阈值,以至于等闲灾害仿佛只是一连串救灾旨意的不断重复。
但扬州大水不同。
比起那些河段决堤导致一县两县受灾的情况,此次扬州大水直接波及大半个州,如同当年邢州大水的重置。二州均在江北,因江流而发达,亦因江流而受难,一旦干流决堤,咆哮的洪水能直接卷走千万人性命。
亦为昭昧敲响警钟。
“户部照例救灾,对应蠲免赋税。但是,”昭昧道:“我查阅周朝旧史,干流洪水未有这样频繁,究竟是什么缘故?”
“恐怕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李流景道:“有周一朝,每年有例行巡检,及时加固,确保堤坝安全,但至末帝末年,巡检制度已经荒废,堤坝多年未经巡检,才导致邢州大水。”
她没有说本朝,但意思已经足够明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末位的夏翀。
夏翀咳了两声说:“我最近手头还有点儿事情没搞完——”
“夏廊中,”昭昧直接发令:“此次救灾,你带人随户部一同前往。”
“我不——”夏翀扶着桌面就要站起来,对上昭昧目光,突然有了点拿人手短的意思,咽下后半句话,说:“筑堤的事儿我没研究过,让我去也没用。”
李素节道:“正因您从前没研究过,这次不正该您去研究吗?”
夏翀说:“可我手里还有别的——”
李素节道:“您回来再做也不迟。”
夏翀还想说什么,李素节抢先开口:“莫非您其实根本研究不出来?”
夏翀双手抱胸,瞥着李素节道:“激将法?呵……”
她皱起眉,说:“我去。”
户部正以最快的速度集结物资,夏翀亦带着工部同事们前往配合,临行前她去找赵称玄,埋怨道:“我本来还有个事儿没搞清楚,结果她们三言两语的非要我去,居然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
赵称玄问:“你上当了没有?”
“我怎么可能上当。”夏翀道:“我一听就知道了。”
赵称玄问:“那你不去?”
“我去。”夏翀说:“当然,不是为了激将法。只是李素节说的没错,我从前还没研究过,遇到这么难得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赵称玄瞥了她一眼。
夏翀不满地捅她一下:“你什么眼神?”
赵称玄收回视线:“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夏翀硬邦邦道:“找你来受气了。”
赵称玄不以为意:“你要是来跟我告别的,那就不用了。”
“怎么——”夏翀反应过来:“你也要去?”
赵称玄:“嗯。”
“你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丹参那家伙瞒得狠,但我还不了解你——”
“你还不了解我。”赵称玄截断说:“这种事情,哪回少了我。”
夏翀急道:“那你可一把年纪了,这能一样?”
赵称玄道:“你不也一把年纪了。”
“那不一样。”夏翀噎了一下,梗着脖子说:“我是去筑堤的,只和大坝打交道。但你可是去和人打交道的,真要来了瘟疫,那风险能一样吗!”
“一样的。”赵称玄转过脸来正视她:“你想去的理由,和我想去的理由,都一样。”
夏翀说不出话来,半晌,叹口气:“行吧,我服了你了。反正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再没和赵称玄道别,离开的时候碰见丹参,丹参热情地招呼她,眼睛发光还有些激动地拉着她胳膊想要说悄悄话,夏翀见状不好,身体一转就溜了过去,还有点心虚。
丹参肯定想要让她劝老赵,但那绝对没戏。这么多年她俩能合得来,就因为她俩是一种人——这还能怎么劝。
夏翀脚底抹油地走了,这明白的姿态,丹参一看就懂,叹息一声走回去,倚在门口看到赵称玄在收拾行李,忍不住说:“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