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廊中登时面红耳赤:“同朝为官,所做皆为陛下分忧,钟廊中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哟,这就急了?”钟凭栏轻飘飘地笑:“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何廊中身为铁骨铮铮的男儿,自然是不了解那些浴血疆场的女子的。”
这说笑似化解了朝堂上僵持的氛围,然而紧接着她便轻巧地说:“既然不了解,那么,女兵的事情,何廊中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她抬头,向陛上的昭昧扬眉一笑,说:“不如请亲自陛下定夺。”
闹事般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所有大臣们都再度想起了昭昧的存在。
整个过程中,昭昧都不言不语,放任双方辩论,而利害关系亦因为双方的辩论便得清晰明白——但这并不能改变她们的立场。
昭昧碰到李素节的目光,想,或许当真有那样的立场,无关自身利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昭昧开口:“既然话到这里,那么正好,有件事情朕就一并说了吧。”
她说:“朕将采纳李中书之策,取缔倡肆。”
前番所有争吵都抛到九霄云外,昭昧此言无异于投下惊雷,不少人当即一声惊呼,旋即嘈杂声起:“陛下!”
一连几人出列,彼此面面相觑,其中几人只得退下,留了武三一人,急切道:“陛下这是何意?”
昭昧道:“就是话中之意。”
武三张嘴,闭上,又张嘴,又闭上,如是再三,还未能组织出言语。
倡肆的存在,随着年深日久,早已成为惯例,哪怕诸多人为流连其中而受嘲讽,但事实却是,从未有人真正想要取缔。即使它的存在本不合礼数,但那些总据理力争的文士们,却常常对此视而不见,甚至成为其最大拥趸。
以至于昭昧突然扔下这旨意,武三动作麻利地站出来,话到嘴边,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像当初她们在邢州推行此举时,以李太常为首的世家们大为不满,妄图夺权,却也不敢以伎子本身为理由,非要旁敲侧击地说什么她不考虑伎子处境、不顾惜百姓利益。字字句句为伎子着想,恨不能以身相代。
现在,同样的情况落到了武三身上。
“武宗正莫不是觉得可惜?”昭昧道:“倡肆之立,本不合于礼,如今取缔,身为儒生,难道不该额手称庆,怎么反而如丧考妣?”
“没有!”武三一哆嗦,嘴皮子立刻利索了:“臣只是觉得……”
昭昧紧追:“觉得如何?”
武三说不出话,旁边武四立刻出列:“陛下,臣只是觉得,天下伎子如此之多,以倡肆为衣食父母,一旦取缔倡肆,这些伎子又该到何处谋生?”
昭昧险些笑出来。
钟凭栏则是当真笑了出来,嘲讽道:“武四宗正难道不知晓那些女兵从何而来?陛下既然有此旨意,必然考虑周全,有刀锋、陷阵二营珠玉在前,谁还敢说伎子离了倡肆便无以为生?”
武三擦擦额头,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队伍。
武四也哑口无言,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试图捕捉灵光一现,还未捉到,江流水先一步开口。
说:“伎子不事生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既然众位大人如此关心人口增长,那么,取缔倡肆、解放伎子,更是理所当然。”
何廊中面色铁青。
江流水瞥他一眼,又慢条斯理道:“至于女兵,她们原本出身倡肆,若非陛下善待,令其从军以搏功勋,她们或将死于战乱、或将老于倡肆,如此,自然不可能从事生育。如何诸位大人们想不到遣散不事生育的伎子,等她们成了女兵,反而打起了遣散她们的主意?”
“难不成——”她掷地有声地问:“诸位以为,为大昭血战沙场的女兵们,待遇合该不如伎子?”
只此一番言语,既可反驳遣散女兵之事,亦为昭昧遣散伎子站定立场。江流水堪称直接地反对了两个人乃至大多数人的想法,然而,他们谁也不能再接下文。
朝堂上顿时默然一片。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昭昧满意了,问:“还有什么事情要奏?”
钟凭栏施施然出列,道:“陛下,前番交代之事,臣已经拟出章程,请过目。”
钟凭栏将奏折呈上,有人便生出不好的念头,问:“陛下交代的什么事情?”
昭昧接过奏折,说:“在太学设立女院。”
“陛下!”方员外道:“此事臣等不知!”
昭昧道:“女院与你无关,不知就不知。”
方员外躬身道:“臣反对。”
昭昧:“嗯,你慢慢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