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钟凭栏答应了,又问:“那明学堂……”
“不用。”昭昧听出她言外之意:“明学堂依旧属于民间,日后民间还要有更多的学堂。”
余下的男子试卷,由礼部其她官员判定,初选后经钟凭栏审阅,最后才到昭昧手中,但昭昧其实并没那么在意,于她而言,见过女考生的试卷,这次科举便仿佛结束。和钟凭栏又说了几句,忽然想起一事,道:“说起机巧,我又想起了赵娘子的那个朋友。如今工部尚无人手,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意愿。”
工部自然不会没有人手,只是没有昭昧足够信任的人手罢了。
钟凭栏无奈,道:“她的确是个奇才,但也有奇才的脾性,满心只钻在机巧当中,只怕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
昭昧没有再说,等所有人散去了,大殿中只有她和李素节。
李素节是主动留下的,她猜昭昧有话要说,但昭昧只是落了座,并未开口。
不过她不说,也像什么都说了似的。李素节架不住那目光,苦笑道:“是她亲自交给我的。”
昭昧问:“什么时候?”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李素节将事情前后略作说明,一切就已经再清晰不过。
昭昧半晌没有说话。
李素节吃不准她对武缉熙究竟是什么想法,停顿片刻,说:“她离开时曾说,不想你再去找她。”
昭昧忽然笑了。先是断续几声,很快笑得不可遏止,声音明亮。
再过一阵,又弱下去,直到停止。
她说:“所以,果然还活着是吗?”
李素节答:“是。”
经久的笑意终于淡去,昭昧缓缓舒出一口气,说:“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她怎么可能就那么死掉呢?她果然活着。”
李素节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了。”
这话不知触动什么,昭昧良久不语。
李素节轻碰她的手指:“阿昭。”
“没什么。”昭昧道:“最想要母亲陪伴的那些时日里,她已经不在,到现在,我已经过了需要她在身边的时候了。”
李素节有些担忧地说:“她或许只是没办法面对那段过去……”
“不必再说了。”昭昧弯起嘴角,调侃地笑:“如果没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话,我大概会怨恨她。”
昭昧握住李素节的手,晃了晃,说:“但是你一直在我身边啊。”
李素节不发一言,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昭昧伏在她肩头,有些怔忡,不期然想起那枚簪子,那枚可能寄寓着母亲留给她的最后言语的簪子。她一直在找,却一直没有找到。
那簪子足够坚硬,轻易不会拗断,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在常人眼里堪称做工精良,若是捡到,也该是卖掉而非烧掉。这样想来,或许它还存在。
只是未必能够出现在她面前。
昭昧眨了下眼,也眨掉所有因此而起的情绪,自李素节怀中坐直,面上已恢复如常,说:“那个人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亲自走一趟。”
那个人,是赵称玄的朋友,那个为江流水改造轮椅、为陷阵营改造弓箭的人。
第125章
从辉光殿出来时, 李素节以为其她人都离开了,转过墙角,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李流景正笔直地站在那里。
目光一碰, 李流景问:“她没死?”
李素节:“嗯。”
李流景又问:“她不想回来?”
李素节:“嗯。”
李流景沉默片刻,说:“也好。”
她抬起头,看着辽远的天空, 仿佛自言自语:“从前她想要声名煊赫,她做到了。现在她想要销声匿迹, 她也做到了。”
“凡是想要的,她总能得到……”她垂眸,自失一笑:“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素节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流景仿佛忘记李素节的存在,复又抬眸一笑,便转身离去。
她在殿外伫立良久, 似不过为了那两声肯定的回答, 再不需要李素节多说什么。
武缉熙有武缉熙的要走的路, 她亦有她要走的路,她们前半生曾陪伴依偎,但谁也不是为旁人而活,就注定要为自己的选择而面临取舍。
无论李流景、李素节,抑或是昭昧,都被武缉熙舍掉了。她保留的只有自己。
在与武缉熙分别的那一刻起, 望着她的背影, 李素节就明白了一切。
所以她没有阻拦,亦没有违拗她的意愿在这属于昭昧的天下里寻找她的痕迹。
武缉熙仍旧存在于历史和传说当中, 只是当下与未来,她将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随心所欲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