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答案十分明显,她还是忍不住问:“您……不去见她吗?”
“不了。”武缉熙道:“想见早就见了。”
李素节道:“以为您去世的时候,她很伤心。”
武缉熙怔了怔,轻声说:“决定离开她的时候,我也很伤心。但那样的伤心,一次也够了。”
李素节不禁问:“为什么?您既然写下了这本书,又为什么不干脆和我一同回去?”
“写下这本书,就是因为不打算回去了。至于为什么,”武缉熙道:“没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
李素节还想说什么,武缉熙挥挥手,显出几分强硬口吻:“别说了。谁说我非要回去才算个人吗?”
李素节默然。
武缉熙缓了语气,说:“你回去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情,而且能做得很好。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而且,和你们没有关系。”
这话说得太生冷,李素节心头一酸,又勉力压下,问:“您想做什么?”
“不知道。今天想做这个,明天想做那个。总之,想做就去做了。”武缉熙起身,走到门前,又道:“不要来找我。”
她走了。最后那句话击在李素节的心口,无端令人想到,或许今日一别,她们再也不会相见。
刚刚沉入重逢的喜悦,又要面临永恒的离别。
何其残忍!
她想要立刻冲出门去拉住她,请她留下来。可她按住了两条腿,终究没有动,只是伏在桌面,埋起脸,坐了很久很久。
又猛然坐起,冲了出去。
她冲出房门、冲出客栈,冲到大街上,在人群中往来穿梭。但是,没有武缉熙的身影。
她消失了。再一次从她生命中消失了。
她在街上站了很久,身边有形形色色的人与她擦肩而过,短暂地碰面,分别后又不会相见。
夜色浓了。
她回到客栈,见到那本书,摩挲着那泪意晕染的字迹,将它放进包袱,背起行囊。
她也要踏上她该走的路了。
自颍州而南,时隔一年,她重回邢州。刚踏入邢州边界的第一座城,她就从墙上见到了自己的脸。
昭昧将寻人启事贴到了这里。
先前武缉熙刻意带她绕开了昭昧的领地,而现在,不需要再去寻找,她自己回来了。
消息飞快从边城传入邢州城,昭昧听到消息,撂下手头所有事情,坚持要亲自去迎。
没人能拦得住,但也没人执着要拦。她们甚至为谁和昭昧一同去迎争论一番,最后,钺星同行,再加上陆凌空带兵。
她们向着李素节的方向前行,然而,算路程也到了彼此相见的位置,可她们却没能见到李素节。
陆凌空道:“该不会是假消息吧。”
“胡说八道。”昭昧不客气地反驳,又皱起眉头:“是不是中间错过了?”
昭昧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试图偶遇李素节,可是一天下来,的确没有碰见。她有些丧气了,说:“要不去信各城,再确认一下——”
她打住了声音。
耳边响起细微的、含混的声响。她再去听,辨清了那方向。
她蓦然回首。
不远处,李素节停下仓促奔跑的脚步,站在那里,笑着唤:“阿昭。”
第111章
只分别了一年, 昭昧就好像不认识了似的,目光不定地看着李素节,小心地向前走了两步。
李素节笑起来, 张开了双臂,又唤:“阿昭。”
昭昧像自梦中醒来,旋风一样刮过去, 蹦进李素节怀里,明明比她高出一截, 却把脸死死埋在她肩窝,呜噜呜噜地喊:“素节姊姊……”
李素节欣慰一笑,抱紧了她,脸颊轻贴着,察觉到几分湿意,但抬头时, 昭昧脸上哪里还能见到眼泪?
她扬着下巴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李素节失笑, 正要说什么, 目光一瞥,顿住:“你的簪子呢?”
自及笄起,昭昧头上总戴着武缉熙送的那枚簪子。那簪子看起来普通,却质地坚硬,曾为她们杀掉许多人,昭昧也宝贝得很。可现在, 她头上戴的却是另一枚。
昭昧语气稍落:“丢了。”
李素节惊讶:“怎么会?”
“就是那次丢的, ”昭昧说:“当时没有留意,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见了。”
昭昧平素不戴首饰, 头上只有那一枚簪子,若是丢了, 发型散乱,会很明显,但她却说没注意,可以想见当时情况多么紧急,根本想不到这里。
昭昧也不想再提,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就算伤得重,也该来个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