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李素节笑起来:“本来我们面前……就没有什么道路。我们也只是蹒跚学步,一点点摸索地往前走。所以,去试试吧,像你从来都是的那样,去做吧。”
“但是河图……”昭昧看往门的方向。
李素节道:“我去和她谈谈。”
李素节找到河图的时候,曲芳洲也在旁边,她们正将一个又一个石子扔向水面,闷不作声地打水漂。
李素节也捡起石子,扔出去,在两排漂亮的水漂中,便多出了沉甸甸的一声“扑通”。
石子砸出好大的水花。
河图扭头看她,又扭回头去扔石头:“你来做说客了?”
李素节说:“气消一点了吗?”
河图扔掉最后一颗石子,走到树荫处坐下:“她怎么能那么轻巧地说出杀人的话?”
李素节反问:“你不也很轻易就失态了吗?”
河图不说话。
李素节道:“发怒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徒劳地彼此伤害。你若是不想她这么做,何不想想旁的办法?若有更好的办法,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河图看她:“你们都没有办法?”
李素节道:“我们都可以接受。”
河图冲她瞪眼,她仍坚持说完:“既然是你提出的问题,就该由你想办法解决。”
河图仍有几分赌气:“我想不到,她便能把她们全都杀掉了?”
李素节叹气:“你明知那是气话。”
河图不搭理她。
李素节道:“我这儿有个想法。”
河图刷的抬头:“什么想法?”
李素节道:“我听说,当初刀锋营的姊妹们走上这条路,多半是你的功劳。你说动了她们。”
河图听懂了:“又要我去说?”
“有何不可?”李素节道:“我早听闻,你在倡肆之间名声极好,想必有些关系不错的姊妹,你若能说服她们从军,自然能免去不少工夫。”
河图表情一动,但又说:“我人缘再好,这么大的干系,她们也未必会听我的。”
“我们应当还没有那么不济?”李素节笑道:“虽然训练苦了些,未来还会上战场,可我们有军功、有军饷、有从良的机会,且死人不多——你们不正是榜样。”
河图低声:“话虽如此,我却总觉得像在哄骗她们。”
“既然是事实,算什么哄骗。”李素节忍俊不禁:“况且,你自然可以从那些合适的人——处境艰难、想要改变、或有野望的人——入手,你了解她们,这正是你的优势。”
河图当真思考起来,好像立刻就在心里拉出了名单。
突然,河图醒悟,瞠目道:“你果然还是个说客!”
李素节起身,微笑:“大概是个成功的说客。”
河图冲她脚下丢颗石子。又拍屁股起身,说:“姑且算吧。”
李素节说服了河图。
河图愿意一试,也怀抱微妙的期望,想着或许有那样的姊妹,即使习惯了现有的生活,却仍有不甘,希望再多走一步,主动提刀加入她们的队伍。
昭昧也没有反对。她曾嗤笑伎子们的随波逐流,至今仍对结果不抱幻想。只是觉着,倘若河图试过这条路,窥见她们的怯懦无力,便会赞同她的做法。
然而,当河图带着那些希冀改变而愿意加入她们的伎子们站到她面前,当她一一看过面前这几十张脸,她长久地不发一言。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根本不值得奇怪。
昭昧忽而一笑,道:“邢州城有多少倡肆?”
她说:“我一一去见。”
第90章
整个大周, 伎子不可胜数,其它州难以考量,但邢州正在治下, 数据最是清晰。按照李素节的统计,邢州伎子计一万三千人,其中以邢州城最多, 数有近八千之众,当初曲准征收营伎, 正是十取其一,而现在,站在昭昧面前的,不足百人。
这是河图乃至整个刀锋营七百多名战士动员的结果。
刀锋营的战士们源自曲准抽调的营伎,她们来自各个倡肆,她们的姊妹亦遍布整个邢州城, 她们耗费时间精力, 走遍整个城池, 带来这几十人的支持。
昭昧笑问倡肆多少,其实她早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但李素节依然说出个数字,回答了她。
昭昧讶异:“原来竟有这么多家。”
没有人回答。
昭昧又问:“最近一家在哪儿?”
一刻钟后,昭昧带着李素节、河图并几名士兵,出现在了这家倡肆门口。
这里已经清场, 她们来到的时候, 场面空空荡荡,肆主不知发生什么事, 见到士兵就心里发慌,直到河图露面, 她才反应过来,苦着脸道:“您不是已经来过了吗?愿意走的您可都带走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