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无言。
“刚巧,那一年,我丈夫死了。”李流景自顾自地说:“她失败了。我也失败了。”
世人皆道她对亡夫情深意切,丧夫后形销骨立,病体支离。却不知晓在他死的那一刻,她的所有理想都遭覆灭,哪怕那理想现在看来有些可笑,可彼时却支撑着她的全部骄傲。
可偏偏,连武缉熙也没有做到。
平日里她们常为此争执,以为自己走的才是正道,总想自己比对方多走一步、多赢一点。
可武缉熙入宫前的一天,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情,亲自宣告了自己的失败,又真切地希望她能够成功。
而她,背负了她们的一切,却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到。
昭昧问:“为什么不见我?”
李流景似答非答:“我总不相信她会这样死去。”
昭昧紧闭着嘴。
“宫变之夜,葬身火海……”李流景说:“她那样的人,怎么能这么……这么轻易地死?”
昭昧道:“素节姊姊亲眼所见。”
李流景仿若未闻:“她该是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一定要反抗的人才对。”
昭昧也这样想。可是她没有回答。
话题就这样漫长地在沉默中被抽离。
李流景抬眼,逡巡看着昭昧的脸,目光陡转锐利,扫尽迷离。
她字字道:“李府有变。”
回到日居的路上,昭昧的心情颇为复杂,总觉得母亲好像一副拼图,她每走出一步,都是将她拼凑得更完整一点。
可是再完整,也只是不可追的过去。
她还要活在当下。
将那些消极的沉湎抛在脑后,她见到曲芳洲的身影,问她什么事情。
曲芳洲道:“那日的刺客,我已派人调查,但是刺客本人查不出任何信息,也不曾发觉有人异动,尤其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格外安静,实在没有头绪。”
昭昧道:“一击失败,大概不会再轻举妄动。”
曲芳洲点头,又说:“我听说您在为钱的事情发愁。”
昭昧道:“你有解决办法?”
曲芳洲稍一沉吟,问:“您是不是在找半块玉佩?”
昭昧目光微凝:“据说在曲准身上。”
“不。那半块玉佩,”曲芳洲说:“在我这里。”
第89章
曲府娘子说, 那半块玉佩在曲准手中,曲芳洲却说,那半块玉佩在他这里。
昭昧很快想起, 她刚刚得到玉佩时,曾经和曲芳洲谈论过此事,那时候曲芳洲是怎么说的?
她说, 曲准能容许玉佩丢掉,却不允许玉是被偷走, 未免生出事端,曲芳洲劝她,最好把玉佩丢掉。
她没有丢掉,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现在,证实这玉佩的确另有价值,那么曲芳洲当初的教唆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曲芳洲道:“我知道这玉佩的用处。”
昭昧笑了:“所以劝我丢掉吗?”
曲芳洲无言以对。
担心曲准察觉, 固然是原因之一, 玉佩本身的价值, 不愿为昭昧发现,亦是不可忽视的理由。
毕竟,那时候她们的敌我尚不分明,曲芳洲毫无道理坐视曲家的秘密落到昭昧手里。
昭昧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什么用处?”
曲芳洲吐出一个字:“钱。”
昭昧没有很惊讶。
以这种形式暗示的宝藏, 都和钱抹不开关系, 所以在缺钱的节骨眼上,她派人去找玉佩,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曲芳洲将半块玉佩交到昭昧手中。
令人惊诧的是,曲芳洲手中这块玉, 当中有一道清晰的裂痕。仿佛雕琢中失手摔掉,没有破碎成片,却留下碍眼的瑕疵。
然而这样身有瑕疵的玉,却与曲大留下的玉环严丝合缝地嵌套在一起。
曲芳洲道:“玉环内沿参差起伏,正如山脉走势,玉块当中则有一道裂痕,象征水文,两处线条对比重构后,指向一处地点。”
昭昧抬眼看她,意味深长道:“曲准竟告诉了你。”
“怎么会。”曲芳洲莞尔一笑:“他将玉佩分做两块,一块交给大兄,又蒙骗大兄说另一块在他手中,实则将另一块交给我,相同的便是,都曾与我们提起,两块玉佩合一后有特别的意义。”
昭昧若有所思:“这样一来,你们自然想要得到另外半块。”
曲芳洲点头:“于大兄,想要得到另外半块,只能从他那里取。于我,想要得到另外半块,就要从大兄手中夺。”
如同养蛊,一定要她们你争我夺。
曲芳洲又说:“可他恐怕也没有料到,大兄时刻将玉佩戴在腰间,我不需要去夺,就已经将玉环的形貌记得清清楚楚,也明白这两块玉究竟指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