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兵书时,我早做好一切准备。”江流水目光平视,说:“这结果再自然不过。”
“看来是并不以为危险。也是,”曲准道:“便是告诸天下,与你似乎也没有损伤,正相反,或许会有人额手称庆。”
江流水道:“曲刺史知道便好。”
“但公主呢?”曲准语气一转。
江流水脸上终于现出波动。
曲准玩味笑道:“倘若公主知晓你的身份,又该如何?”
第74章
房门开了。
守在门口的幕僚不知道她们谈得怎样, 亦不知道结果如何,只是打量曲准走出时的神情,猜测或许不尽如人意。
曲准不说话, 直到走出庭院,才回头向里面看了眼,说:“放了吧。”
幕僚小心问:“她没有答应您?”
“嗯。”曲准说轻飘飘地说:“我给她些时间, 让她看看我的诚意,实在不行……也只能杀了。”
曲准目光落到他身上, 说:“派人盯着,要是跟丢了,就提头来见。”
“是。”幕僚又问:“那陆凌空那边?”
曲准道:“调到老二军中,让他盯着再学一轮。”
幕僚按照曲准的吩咐,很快释放了江流水,还为她在城中置办了宅子。
江流水刚搬出来的那日, 陆凌空来接, 脸上藏不住兴奋, 习惯性地要两只手推着轮椅,还没碰到把手,江流水已经自己转着轮子走了,发现她没跟上,回头:“怎么了?”
陆凌空反应过来,跟上几步:“你这新轮椅还挺方便啊。”
“嗯。”江流水说:“这些日子, 我只靠推它来锻炼身体了。”
虽然双腿有碍, 但她仍坚持习武,只是在曲准的院落里, 不用想也知道有监视,她不方便舞刀弄枪, 只靠转轮椅来锻炼臂力,长久下来,还是不可避免地肌肉松散。
但曲准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也不需要再瞒着什么了。
陆凌空闻言,好奇地捏了捏她胳膊,说:“还行,比我想象的好。”
江流水推着自己往前,边走边看周围风景,并没有很大不同。陆凌空时不时在旁边解释几句,这一路走得很慢,到宅子时,已经过去半日光景。
等到房门紧闭,陆凌空才长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你可算回来了。”
江流水问:“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曲准应该告诉你了吧,就是打了胜仗的事儿。现在他正打着扬州呢,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打到扬州城了。不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又亲自带兵。”
江流水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也去。”
陆凌空大笑:“还是你了解我。”很快又说:“但其实打哪儿都无所谓,就是天天让我在军营里练兵,我都要憋得长毛儿了。”
她不是江流水那种安静的性格,本长于山野,却不得不困于城池,心早飞出去了。
江流水又问:“还有旁的事情吗?曲准也不知道的。”
陆凌空沉静下来:“有。”
她收起所有轻浮,神情颇有些郑重,说:“前些日子,那个公主,去军营里给她们开了庆功会。”
话到一半,她视线逡巡一周,声音又压低几分,显出几分久违的声线,说:“本来约定杀敌三人可以脱籍离开,但最后,谁都没走。”
江流水问:“为何?”
陆凌空谨慎地开口:“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她给她们发了兵章,不是邢州兵的,是她自己的。还封了仟长、佰长和伍长……这不该是曲准决定的事儿吗?她哪儿来的权力?”
说话间,两人对视。
陆凌空眼中是沉甸甸的黑。
江流水也收紧了下颌。
陆凌空略有不安,问:“你怎么不说话?”
“或许……”江流水说:“就是你我不能宣之于口的那个原因。”
“你也这么想?”陆凌空险些没控制住音量:“我以为是我想多了!”
江流水道:“恐怕是那样。”
“她怎么敢?”陆凌空强压声音,却掩不住激动:“她也太胆大包天了!简直,简直——不行!我得去找她问个清楚!”
椅子向后一撤,四脚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陆凌空腾地起身,就往外走。
江流水拉住她:“问什么?”
陆凌空一时不能回答,只觉得心口堵着什么,不吐不快。她撇开江流水的手,说:“不管是什么,我非得去见她。”
话音落地时,她已经推开房门,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庆功大会那日,她就在现场,听到了昭昧的一席话,脑中当即浮出一个念头,却又摁下去,百般借口说只是自己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