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过失?我看未必吧。从小奚大人就是我们一众敬书房学子的表率,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奚大人失态的样子,怎么偏生就摄政王能看见呢?”谢檀晦暗不明地笑了下,“依我看,还有别的事吧。”
他可以强调了“从小”两个字,像是故意在往谢墨心上捅刀子,于是笑得愈发放肆。
“庄王想听什么?”谢墨往后退了几步,扶着身后椅子上的软垫缓缓坐下,双手交叉叠在膝上,垂眸再抬眸不过一刹那,就已经换了一副气场,“你说,本王讲给你听。”
谢檀看他眼底隐隐有怒火,笑得更得意:“我可不知道。”
“不知道,就滚吧。”谢墨看着他,一字一顿,清晰吐字,“五皇兄不是晚上还有约乔大人的席面么?有时间跟本王纠缠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用酒席给乔大人压压惊。”
谢檀敛了笑意:“不劳七皇弟费心。只是为兄还有两句话想说,如今七皇弟能者多劳,担子重些,可毕竟本王还是兄长,若有事,本王也可以替皇弟分担一二,还有本王手底下的人,本王既然养得起,那便自然带得好。”
他将兄弟长幼与维护乔松轩之情大咧咧地往台面上一扔,说罢也不顾谢墨铁青的脸色,拽住乔松轩的腕子:“松轩,我们走。”
乔松轩捏了捏奚砚的肩膀,奚砚报之以安心的一笑。
两个人扬长而去,屋内剑拔弩张的一时只剩下谢墨和奚砚两个人。
谢墨站起来,吩咐侍奉的人都退下去。
他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站定在奚砚面前,目光沉沉:“你叫谢檀来是什么意思?”
奚砚皮笑肉不笑:“没什么意思,怕松轩走不了而已,总要留一招后手的。”
谢墨那双蓝眼睛里怒气翻滚:“你明知道谢檀从来就喜欢和我对着干,你还上赶着把我的把柄往他手里送?”
奚砚眯了眯眼:“你也知道这事儿你做的不光彩啊。”
“奚砚!”谢墨暴怒,“你有完没完?你从进来的第一句话开始,字字句句,都是在骂我,这都已经不是冷嘲热讽了,当着谢檀、当着乔松轩、当着成蹊,你就这么骂我?!”
“你不该骂么?”奚砚觉得很没意思,“今天这一桩事,你扪心自问,谢墨,你多大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今天因为这个理由拿捏别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同你拜过天地、认过列祖列宗,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我们的婚事?”谢墨眼底发红充血,“你就和乔松轩花天酒地,还念着他的名字回来,我凭什么不能生气?”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念着他的名字,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是你给我们泼脏水。”奚砚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对着他那双含着盛怒的眼睛勾起了个略显讽刺的微笑,“而且,王爷,我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就因为我下了你的面子?”
谢墨一怔。
他看到了奚砚眼睛里慢慢席卷起来的嘲弄和不解,也隐隐约约嗅到了奚砚话语里埋下来的陷阱,他被这些东西砸了个清醒。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相互角力着攀比谁先冷静下来了,他和奚砚之间被他拉上了更大的棋盘,这其中掺杂了过去的美好、现在的针锋相对、以及未来的变幻莫测。
他们之间的豪赌与博弈已经不仅仅在朝堂上、在争吵里,还在这眼神一来一回之中,在被勾起的占有欲、渴求欲之间。谁先承认动了心、谁就在这场爱恨拔河中输得一败涂地,只能被对方牢牢扣住命门,随心所欲。
他不能输。
谢墨猛地回神,他方才晃神的小小一瞬,已经足够让奚砚发现破绽,于是他后退了几步,嗤笑道:“当然,你在外面跟乔松轩玩得那般快活,不知道的会以为我们婚事不协呢。我这也是在保护你的面子啊,奚大人。”
果然,奚砚眼中讽刺的情绪尽数褪去,转而带上真实的愤怒:“用不着。”
“奚大人,说真的,以后别这样。”谢墨把归鞘的长剑往他胸口一拍,痞里痞气地笑,“咱俩打架算房中事,你这么大大咧咧地给外人看,多让人家笑话啊。下次你这泼辣劲儿往正确的地方使使,说不定,我们就能早早地把成亲那晚落下的礼节都补上。”
成亲那晚只剩下合卺酒没喝和周公之礼,谢墨当然指的不会是简单的一杯酒,奚砚被他的无赖气得脸色发白,又不能发作,只能咬紧了牙关,维持着一身的风度气度。
然后他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做梦去吧。”
谢墨站在一地狼藉之中,看着奚砚手持长剑,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正厅,他的背影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下勾勒出一道金边,然后一同消弭,谢墨盯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才坐回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