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匆匆传来,是谢煜的声音:“七皇叔留步。”
谢墨一停,转头看见谢煜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他扬起眉:“陛下何意?”
“这把匕首是父皇私藏的,据说锋利无比,见血封喉。朕想要了几次,他都说过于危险,让朕不要擅碰。”谢煜目光划过匕首的刀身和刀柄,在刀柄最后的红宝石上微微一顿,然后看向谢墨,“如今这把匕首,朕送给七皇叔。”
谢墨不明所以:“为何?”
“就当朕不忍心看皇叔最后被‘朔望月’折磨,用它更快些。”谢煜不由分说地塞在他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七皇叔,出征那日,朕会去送行的。”
谢墨思家情切,没有细究他的深意,揣着匕首急匆匆赶了回去。
他寻了一圈,才在书房里找到人。
奚砚在写信。
他手很稳,字却写得飞快,笔杆子都晃成了残影,那一封信好长,他写完了一页又写下一页,左手边摞起了一小摞。
谢墨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走进去,全然没让奚砚发现。
奚砚太专注了,靠得近了才能感受到他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忍着什么苦楚一般,眼眶都在发红,但字却写得越来越快。
他又写完一页,刚想撂在左手边,就被人凭空抢走。
奚砚直愣愣看着抢走他信的那只手,还有些没回过神。
“上京城京畿布防、东南西北四大将领及旗下将士……”谢墨一目十行扫下去,笑了,“奚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呀?”
“打仗的事有的是人比你更懂,你从未上过战场,去了岂不是开玩笑,难道真的任由谢檀为所欲为吗?”奚砚抢下纸张,和之前的捏在一起,就想出去找承端。
结果人还没到门口,又被谢墨拦腰抱了回来。
“谢墨!你放手。”
“我知道,我知道……”谢墨安抚着他,现在的奚砚简直跟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只能浅浅顺着毛摸,“我知道奚大人不想让我去,但圣旨以下,岂有更改之理?”
奚砚急促呼吸:“把这个信交给晏时悟,我去找谢煜。”
“找谁都一样。”谢墨又把人抱回来,双手直接卡在他的腰间锁死,一动不动地赖在他后背上,把头耷拉在他的颈窝里,“奚砚,这是我们多方筹谋、布局、博弈的结果,无可更改。”
“为什么一定是你……”奚砚语气颤抖,“我就知道,你太鲁莽了,你就不应该回来。”
谢墨刚想说什么,怀里的人就挣脱了他的桎梏,双手揪住他的领子拉近,奚砚的眸子里都在喷火。
“你知不知道等待着你的会是什么?九死一生。谢墨,你有多少条命才能够从北戎战场上活着回来?谢煜想要你死、谢檀想要你死,这相当于无论是敌我双方,都是想要你命的人。”
进退维谷。
谢墨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至少还有你,奚砚,你跟我说过,你会一直在上京城等我回家。”
奚砚的眸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泪花瞬间翻涌起来。
“不怕,不怕。”谢墨轻轻拍着他,“这可不像我们纵横捭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奚丞相了。越到这个时候你越要稳,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
“所以我回来才写信,我没有当场和谢檀撕破脸。”
撕破脸那就何止不是奚丞相了,连谢煜刚登基那会儿都不至于这么做。
“我知道你担心我。”谢墨的声音缓缓的,“可那边还有皇姐在、还有晏时悟在,你要相信我死里逃生的能力。我是谁啊?我可是煞星,主大不祥的,我还能把谢氏子孙杀得干干净净,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来对我动手了?”
这些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谢墨叹了口气:“奚砚,你也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命中注定,此局无解。”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奚砚恶声恶气,“那么信命,你怎么不跟你四哥一起出家?”
“那我的罪孽还不至于要用一生来赎。”谢墨笑起来,“而且红尘三千,我有放不下的人,我可舍不得出家做和尚。”
奚砚动了动唇,又被谢墨止住。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谢墨揽紧了他,“等到我回来的时候,我就跟小皇帝请辞,我们就去滨州,那个时候应该是冬末春初了,雪落汪洋,想必会很漂亮。”
奚砚抬手,紧紧地回抱过去。
谢墨忍着鼻腔的酸涩,贪婪地嗅他身上的冷香:“总有一日,奚砚,你要等我。”
昭安四年夏末,大雍与北戎的战役在梁州打响,乔松轩硬生生按住了当时谢檀吩咐的案情,当战争开始,这些都成了次要,梁州知府临危受命,为昭静长公主带领的北方军提供充足后备,谢煜下令,若此战告捷,可算梁州知府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