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笑容要比往常灿烂许多,但也让谢杭看着一阵阵心虚。
“陛下尚未移驾,臣与殿下说说话?”奚砚歪歪头,“就几句,不多,殿下赏个脸。”
谢杭沉吟一下,让身边人先进去了,自己带着奚砚往旁边让了让。
这下算是脱离了风口,奚砚的袖口平整了许多,他伸出手来整理了一下,谢杭就乖乖在一旁垂着手等他,像极了学生等夫子上课的模样。
奚砚整理完,一看他的模样就乐了。
“殿下,臣只是与殿下随意聊聊罢了,您为何如此紧张?”
谢杭手指在袖中不安地搓动了一下:“没、没紧张。”
“臣之前听昭静长公主偶然提起,说殿下有些怕人,跟人说话都得措辞半天,本以为长公主是恨铁不成钢,所以才格外严厉了些,现在看来,殿下倒的确有些怕人。”
谢杭唯唯诺诺道:“……还好。”
奚砚的眉一点点皱紧了。
之前谢杭也的确是个胆小不吭气的,但没有这么严重,起码他和谢墨成亲的时候,这人还敢看他的眼睛,怎么这几个月过去,反倒越来越像只小乌龟,开始往壳里缩了。
奚砚心思转了一圈,开门见山道:“我今天遇见松轩了,跟他聊了几句,听他说,之前殿下与庄王殿下闹了些不愉快?”
谢杭猛地抬眼,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慌张,连嘴唇都在翕动着。
这是惊吓过度的反应,奚砚心底猛地一沉。
“没、没有,本王和五哥能有什么闹翻的?”广袖下,谢杭嘎达嘎达地捏着手指,“五哥平日里爱带我玩罢了,兄弟之间,一时拌嘴也是有的,没什么大事,早就好了。”
他说的语无伦次,越说越显得自己心虚。
奚砚将这一切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哦”了一声:“那便好,昭静长公主身在边疆,难以顾及到殿下,临行前特意嘱托臣多多看顾殿下,是臣的不是,一来二去的,总有些没顾得上问殿下安。”
提到谢明妤,谢杭的不安才散去了些:“……最近有姐姐的消息吗?”
奚砚不答反问:“长公主会寄信给殿下的吧?”
“会的,但姐姐从来不说战场上的事情,只问我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还让我别挂念她。”谢杭攥起拳头,“怎么可能不挂念呢,姐姐这次回来,我看见她手臂上新添了好多疤。可我什么都做不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我是个废物。”
奚砚淡声道:“长公主听了这话会伤心的。”
谢杭不语,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
“臣记得小时候,安妃娘娘去的早,敬书房下学的时候,都是长公主来接您。”奚砚目光飘远,似乎回到了遥远的岁月,“有一次夫子讲解孺慕之情,殿下既不说建衡帝、也不说安妃,而是长公主。”
“姐姐于我,如姊如母,自然不同些。”谢杭抖了抖肩膀,“玄月,其实本来我真的以为三哥会把姐姐配给你的,如此我也开心,你是个好人。”
“长公主心存大志,可不是臣一个小小丞相府能够容得下的。”奚砚意有所指,“长公主是巾帼英雄,臣能做的,就是替她守好上京城、守好大雍、守好北戎,让她能够凯旋回朝、不再为边关战事所苦。”
“想必宣王殿下也是如此想的,对吗?”
谢杭眼中浮光闪动,一时竟没有立刻回答。
奚砚缓缓道:“殿下始终觉得,在长公主眼里,殿下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什么都要仰赖胞姐,可其实长公主早就把殿下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了。”
谢明妤班师回朝的那个清晨,她那双攥过无数刀枪棍棒的手摸上谢杭的侧脸,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是大雍宣王殿下谢杭。”
那天风很冷冽,可比不上谢明妤眼睛里那灼灼热忱,她身上有着铮铮铁骨,胸口有着拳拳爱国之心,一身血脉流动,皆是守卫一方山河安康,百姓安居。
谢杭与她龙凤双胎,血是一样的。
北戎的风那么冷,好像顺着谢明妤的血脉,就能一起吹到谢杭的身上。
奚砚拱了拱手:“时辰快到了,殿下,请随臣入席吧。”
殿内早早铺起了宴会的氛围,素日里刚正不阿的朝臣们也一改往日沉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说笑,谢杭先走一步,奚砚被绊在了门口,和几个相熟的人闲聊。
乔松轩又换了一身行头,今日高兴,他几乎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只花孔雀,怎么漂亮怎么来,好几个大人笑他是开了屏,是不是就等着今天太后一高兴,给他指一门好亲事。
乔松轩拱着手谢了一串:“承各位大人吉言,届时来吃酒啊!”
大家就又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