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天才开橡皮艇在云仙湖上出了事,陆廷川为防万一,直接拒绝了搜救队的人手,三人一鸟乘坐快艇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水下石棺附近的水面。
沈司星换上潜水服,戴好水肺,和陆廷川一前一后,后仰着跳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隔着潜水服沈司星都能感觉到寒意侵入骨髓,手脚略为僵硬。
他们攀附安全绳一路向下,以免在水中迷失方向。
一开始,沈司星还能看清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像金色的雾气般弥散,但随着下潜的深度增加,水下的景象愈发昏暗,即使把头灯亮度调到最亮,视线范围也不过一臂之距。
周围安静得骇人,沈司星仅能听到自己沉闷的呼气和心跳声。
时而有暗流涌动,时而有长相各异的鱼虾游过,让人不禁怀疑,漆黑的湖水中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
对未知的恐惧,对黑暗的畏怯,在下潜的过程中不断蚕食着理智和勇气。
沈司星一手握住安全绳,一手攥紧桃木剑,瞥了眼陆廷川,见他戴着笨重的潜水面镜也遮掩不了俊美的眉目,忽而忍俊不禁,安下心来。
有陆廷川在,他没什么可怕的。
下潜到水肺的极限深度四十米后,沈司星的头有些闷痛,潜水面镜像吸盘一样扣在眼窝上,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陆廷川看出不对,掣住沈司星小臂,掐一道法诀,沈司星就感觉到一缕清风从天灵盖灌下,浑身轻松了许多,水压下酸痛麻木的关节也灵活起来,整个人如鱼得水。
纵然已经远远超过安全深度,他们仍在继续下潜。直到百余米长的安全绳也来到尽头,沈司星的双脚才踩到一片柔软的沙壤上。
四下阙静,沈司星低头看了眼显示坐标的潜水手表,西北方向有一股浓郁的阴气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汩汩的水流声中,隐隐有锁链碰撞的轻响。
陆廷川比了个手势,伸出手,沈司星就搭上他的掌心,两人双手交握,蹬着脚蹼,往阴气最重的方向游去。
不多时,他们停在一处水下山谷入口,阴气愈发浓重,沈司星和陆廷川对望一眼,各自拔剑出鞘,放缓速度游入山谷。
果不其然,没游进去多远,一片密密匝匝的石棺阵就赫然映入眼帘。
他们漂浮在斜上方,低头俯视阵法,只见一具具高大的棺椁三两为一组,排列出一个繁复的阵法。
乍一看毫无规律,但陆廷川凝神细看,眉头一紧,却看出这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交叠的八卦阵,一个东北艮方生门关闭,另一个西南坤方死门开启。
西南方向靠近阵法中心的位置,恰有三个空置的墓坑,坑底水草随波摇曳,似乎在呼唤失落的魂魄。
幽冥泰山,死门……
陆廷川心思飞转,若有所悟。这儿莫非是泰山的鬼门关?泰山府君失踪三十年,有人按捺不住,想打开鬼门关才设立石棺阵,在人间酿成大祸?
这并非没有可能,甚至,可能性很大。
让鬼门关在人间洞开,那受难的就不止是之前那些游湖的乘客了,幽冥的魑魅魍魉也会闻风而动,从鬼门关入侵人间,到时,说是生灵涂炭也不为过。
沈司星似乎察觉到陆廷川凝重的心情,轻轻勾了勾他的食指,用眼神询问是否要靠近石棺看看?
陆廷川颔首。
他固然可以一剑破坏阵法,但万一出了差错,反倒催动阴气劈开鬼门关,那就弄巧成拙了。还是仔细观察一二,再做打算为好。
二人并肩下潜,从阵法外围小心靠近。
沈司星仰起头,白晃晃的头灯光束落在棺椁的纹样上,每一具棺椁都不尽相同,行走其间,仿佛穿行在墓穴坑道里,仰望墙上的壁画。
画面内容从凡人降生,画到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最后一幕往往是一名生着蝙蝠脑袋,身着黑衣的阴差提着锁链缉拿魂魄,宽大的黑色袍袖好似蝙蝠的翅膀。
阴差的模样让沈司星有些眼熟,水夜叉?
被水夜叉勾魂后,魂魄落入一片湖泊,约莫就是云仙湖,在湖底,死去的灵魂日复一日受水刑折磨。
所谓水刑,又叫作贴加官,即是在魂魄脸上覆一张又一张浸湿的纸钱,死后也要在窒息中饱受摧折,而因为魂魄已经死了,受刑后求死不得,更能催生怨气。
接连看了几具石棺,沈司星恍然惊觉,这棺椁上的花纹好像不是随便刻画的,而是为棺中的尸体量身定做的壁画。
他游到一具石棺旁,石料光滑,尚未受湖水侵袭,上面刻画了一条小蛇从蛇蛋里孵出,又被一名妇人捡回家,养大成人的故事。
这里面是……柳圆圆?
沈司星拽了下陆廷川的手,后者反手圈住他的手腕,两人一起停住,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复杂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