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其它束缚的自己方法……对,还有恩奇都。但是吉尔伽美什怎么可能把天之锁送给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
罗玛尼沉着道,“但是你再考虑一下,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上一次这么做的教训。”
上一次……对,是阿玛莉莉丝。
维特没去挣脱那只戴着医用白手套的手,他只是凝视着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然后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谢谢你,所罗门,”
这句话代表着他不会改主意了。
“……”
罗玛尼松开手,难得严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宰治,并没有被对方此时格外暗沉的目光吓到。
事实上只要他有所觉悟,愿意去鼓起勇气努力一把,哪怕是直面烧却三千年人理的魔神王都不在话下。而太宰治再怎么心思诡谲可怕,双手沾满血腥罪孽,如今也才十八岁。
十八岁。
他抿了抿唇。
阿玛莉莉丝当年才十岁。
比起神秘难测、若即若离的太宰治,身为女祭司的她,更是有过孩童般天真单纯,捧着神殿银壶跟在维特的身旁游走列国大地,一心忠贞无二地信奉仰慕着自己神明的时期。
可结果呢?
维特不死不活地落在对方手里受难两千多年,生生从守护世人的神灵,沦落成毁灭人理的野兽。
太宰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眼前发生之事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情报也完全不够让大脑再进行分析。
但是,就是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像这样无法预测的,突然出现的某种可能性,才是命运赐予人类不可明言的惊喜。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管怎么样,最坏的地步也不过是死罢了。
正常人也许会对死亡感到恐惧,可对他来说却是梦寐以求的愿望。
在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照做之后,维特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他双手平行着举在眉眼左右的高度,“请把你的手给我。”
罗玛尼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不仅是他不想见证这极有可能走向悲伤结局的一幕,也是他作为神之信徒,理应避讳接下来发生的异教秘仪。
太宰治的动作微滞。
只是因为这还是第一次,一直害怕会伤害到自己的维特,在主动地寻求他的触碰。
他没怎么犹豫,把手放了上去。
有点冰。
太宰治想。
是维特天生的体温?
还是因为他刚刚数次大量失血的关系呢?
为什么不使用医院的血库呢?
难道是仗着自己有愈合能力,就可以随便折腾身体吗?
他的思维不受控地散开。
下一秒,太宰治感到自己的手,被非常非常轻的力道,充满珍惜爱怜地握住了。
——“斯提克斯。”
随着维特的声音,太宰治发现他们站着地方从柔软厚实的酒店地毯,变成了坚硬干枯的黑色土壤。
荒芜。
空旷。
寂静。
这大地就宛如死亡本身。
一条浪花涟漪皆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宽广河流,从他的脚旁愤怒而空虚地涌过。
尽管它声势浩大,浪涌滔天,无论长宽都一眼望不到边际,却仿佛恪守着某种规则一样,没能沾湿一星半点他脚底的土壤。
在隐约能看到的远处,这条河最终蜿蜒成九个彼此难舍难分的可怕漩涡,消失在目之所极不见天光的黑暗与迷雾的终点。
“小心不要碰到它们,太宰。斯提克斯的河水是有毒的,能融化掉你所知道的任何东西,除了灵魂。”
维特就半跪在地上,微微仰起头看他,这次那双蜜金色的眼眸里,清楚地倒映出了太宰的身影。
不知道是喟叹还是撒娇,他近乎贪婪地渴求着太宰治的存在。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肆地用目光去一寸寸地舔舐对方,只是克制而温顺地仰视着他,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仰视着自己的神明,
“太宰,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真的好开心啊,”
维特试图赞美对方,“你还是一样的可爱,脖子好白咳咳……话说回来,太宰已经满十八岁了对吗?”
明明满脑子的黄色垃圾……根本就不是那么克制……?
这也没办法,因为面前的黑发少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而是令维特朝思暮想的所爱之人,由爱生欲也是很正常的东西?
“明明昨天晚上才见过,”
太宰治低声回应,他完全无视了后面那句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提问,直接了当地威胁道,“把眼睛闭起来,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事实上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对维特说什么。
大约是在这种地方,连任何的思考、推测、预想,都已经变得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