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鹘又笑了起来,他看着手上的腕表,忽然想到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小时候喜欢模型,总是偷着藏着地玩,后来被我母亲发现了,我哭着恳求她不会丢掉,她说不丢掉可以,除非我乖乖听她的话。从那以后那堆模型就成了悬在我脖子上的刀,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终日惶恐不安,最后你猜那堆模型怎么样了?”
他笑着低下头,“我主动拿去烧了,烧得很干净。”
包间里回荡着他凉凉的声音:“既然喜好变成了制衡自己的利刃,倒不如狠心拔去,让这世上再没有能够掣肘我的东西。”
水在杯子里轻微晃动,这让林江想到前世的贺鹘,忽然有种轻微的窒息在胸口跳动。
KUG是贺鹘最后的底线,他不知道贺鹘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想要到宁愿放弃KUG也要去得到?
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林江拿起水杯,手腕有些晃动。
贺鹘注意到他的手,笑着问他:“你在怕我吗?”
狭小的包间里安静得可怕,林江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上一世。
他用尽一切办法将自己困在KUG,掌控着他的一举一动,贺鹘好像生病了,越是喜欢一件东西,越是要将他毁掉。
林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只是隐约觉得,贺鹘可能并不知道正常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贺鹘的神色藏在镜片底下,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无法揣摩,“林江,你其实不用怕我的,喜欢和爱我还是分得清楚。”
林江放下杯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朋友一场,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一点。”
贺鹘愣了一下,他看着手腕上林江亲自挑选的腕表,他留给自己的东西都不多,但就是每样都深深搅动着他的心。
他轻轻转动着腕表,笑了笑,“谢谢。”
林江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沈驹发来的:还没有吃完吗?想你了。
他立马把手机拿起来,但贺鹘还是看到了。
镜片下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看向窗外,放置在桌上的手反复交叉握紧。
林江回完消息,震动又立马传来,那头的沈驹像极了陷入恋爱的毛头小子,一点也不懂得掩饰。
贺鹘不知道他们发了什么消息,他也不在意。
他想的最多的其实是自己刚认识林江的那几年,比现在的一切都要美好,只不过被自己亲手扼杀了。
林江发完消息看了他一眼,“抱歉。”
贺鹘礼貌笑了,还算得体,他搅动着咖啡杯里的风云,“怎么,出来吃饭都不带人家?”
其实可以解释的,可是林江却生了某种私心,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搅动咖啡的手停下了,贺鹘看着杯子里无法平息的漩涡,神色克制:“这么快就在一起了?为什么。”
林江没有回答。
贺鹘靠着身后的椅子,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压抑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是声音里的冰冷是藏不住的:“他和我有什么区别?”
林江没看他,“有区别。”
“有区别?”贺鹘被气笑了。
原来一身的礼仪教养都抵不过林江这一句的威力。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选择他,和当初选择我有什么区别?你见过他家里人吗?你和他在一起,他家里人能同意吗?他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分别?你不愿为我迈出那一步,难道换了他就可以了吗?”
林江握紧水杯,玻璃折射的光芒冰冷又锐利,“我倒是想朝你迈出那一步,你给过我机会?”
“林江。”
贺鹘站起身来,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有很多话可以对他说,可是他觉得那些太残忍了,这些年也一直不愿撕破假象。
今天林江一句话,就撕开了他最疼的伤疤。
他摘下眼镜,无力地撑着桌子,终于说出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是我妈的亲儿子,她不会对我做什么,可是你呢?我不觉得你对我的喜欢,可以挡住她的恶意,既然早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我为什么还要去尝试?”
林江自嘲地笑了,原来有些人天性凉薄,便觉得所有人的心都像他一样冷。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不在意你妈妈怎么想,她伤我千百刀也不会痛,但是你给一刀我会死。”
所以当年贺鹘一句“就当普通朋友”,彻底杀死了那个为他勇往无前的林江。
贺鹘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走,他坐了下来。
极力克制,“我们都冷静点吧。”
两人同时进入自我冷静中。
林江忽然觉得挺没劲的,他抬头看向他,“贺鹘,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你妈妈根本就没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