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十安挂断电话看向瞿慕:“是楚瑜打来的,他说...”
见人迟疑,瞿慕问道:“说什么。”
时十安犹豫的空当,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有些错愕地看着又一次跃动起来的屏幕,一旁的瞿慕曲肘撑着方向盘,眸色深深:“是纪霄吧。”
时十安小声说了句“我不知道”,随后慢吞吞地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很安静,不像他这边,有呼呼作响的从湖上吹来的风声。
“十安,”那人开口,音色恬淡,“猜到是我了吗。”
时十安颇为尴尬地笑了两声,下意识看向瞿慕,他没猜到,但有人猜到了。
“在想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吗?”
纪霄的语气很是柔和,像是在念睡前童话书那般娓娓道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讨厌内耗与空想,与其那样,不如行动起来。终选...就像是抛硬币,嘴上说着不知道该如何选,但在硬币下落的过程中,其实心里是有期盼的。”
“很抱歉这么说,”他的声音又弱了几分,“不是把十安你比作硬币,或是不被期盼的选择,我只是...”
“我知道的,纪霄哥。”时十安轻笑一声,温和道,“你只是希望有人可以倾听,我明白,你说吧,我会好好听的。”
那边安静了一会,随后又传来一句“谢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人已近而立,却还是如此迷茫,听起来十分没有担当,也很逊。”
“我一直希望能够做个完美的人,也希望我的伴侣可以是完美的。但理智与情感似乎永远也不能成为一个等价天平。”
纪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最后的时候承认道:“我爱上了一个浑身都是缺点的小鬼,并且无法自拔。这或许将是我矫情到每一根头发丝都精致无比的人生里唯一的污点。就像是穿着白西装参加舞会,却被人在胸口泼上一杯热红酒那样丑陋。”
“我本该毫不犹豫地将这件被弄脏的西服丢弃,再从挤得满满当当的衣橱里随意拿出一件,在时刻等待被我穿上的高定。可我竟舍不得。”
纪霄沉吟片刻,又道:“十安,你说,我究竟是舍不得那件无法变回原样的白西服,还是舍不得那莫名其妙从天而降,打乱我生活的红酒。”
时十安安静思索了一会,片刻后重新开口道:“其实就像纪霄哥你说的那样,当硬币抛向空中的时候,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闻言,纪霄转过身,透过沾有些许锈迹的铁门栏杆,他看到了那个独自站在升旗台上的人。
“我想我知道了,谢谢你,十安。”
电话挂断,纪霄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这是一所有些老旧的小学,里面的学生已经在年前搬进了新校区,这里即将废弃了。
林昂然穿着一身很衬他年纪的蓝色运动校服站在升旗台上。他手中没有旗帜,眼神却坚定得像经历过多次训练的升旗手。他的面前竖立着一个话筒,应该是节目组准备的。
纪霄拔步走到升旗台下,仰头看着高台上神色极其严肃的林昂然,道:“我来了。”
“哥...”从看到纪霄走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起,林昂然的情绪就开始有些失控,“谢谢你愿意来。”
他握着话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哥,从第一天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高贵的白天鹅,而我,连丑小鸭都算不上。”
“可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也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你了。你太美丽,太美好,我发了疯地想得到你,我拼了命挤进你的圈子,每天都幻想着能跟你有多接触一次的机会。”
“后来我终于成功了,可上帝他眷顾我,又惩罚我。他让我得到你,又失去你,这真的比杀了我还难受,哥...”
林昂然有些哽咽,“你知道,我是学理的,我不会说情话。我曾经想找人给我写一封感天动地的情书放在今天念,又觉得那样不好,不算是我的心里话。
我就是想对你说,我真的爱你。即使我现在没有那么优秀,我幼稚、不成熟。可我会长大,也会改正,哥...你看着...”
林昂然说着把校服拉链往下拉,校服里面是一套剪裁妥帖的灰色西服。他飞快地脱下外套,又继续去脱校服裤子,一边脱,一边仰头去够着话筒继续说话:“你看,我,我一定会变成你想要的人的!我也能把西服穿的很好,就像你一样!”
他单脚在升旗台上蹦着脱裤子,那模样非常滑稽,看得纪霄哭笑不得。他有些无奈地拾阶而上,走上升旗台,他原本也想好了一些话,但等走近了,看到林昂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糊满眼泪的脸,忽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