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听闻呼吸开始急促,手紧抓着地上的泥土,被挖出心中苦楚的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顾少卿不想去听,可那声音依旧不止。
“然,天不遂人愿,隐姓埋名的申府公子当时一穷二白,沈府心疼女儿,自然不能将女儿嫁给一个连吃饭都难的男子,就给沈青荷寻了门富贵亲事,强行断了两人姻缘。”
“可那申二公子到底是官家子弟,年少气盛,负气回了盛都,与郡主做了一段时间的快活夫妻……”
慈悲温和的少年宛如说戏的说书人,说着无关紧要的故事。
“别说了……”地上的顾少卿紧闭着双眸,将自己蜷缩着,艰难地呼吸。
那些往事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与头顶的说书腔调混合一体,拉开藏在朦胧幕纱后面的画面。
当年是他年少气盛,思慕不得,负气回盛都接受了郡主。
但回去之后又对沈青荷念念不忘,教郡主知晓了,哭去太子最宠爱的良娣面前。
郡主乃太子良娣的胞妹,良娣还未说什么,但太子当时在场,世人皆知太子宠爱良娣,当时便为了讨好良娣,命人活烧沈府灭其满门。
此事待他得知后,当天便折返回晋中。
他本想去救人,但早已经什么都晚了,偌大的沈府被烧得干干净净。
再后来他无意间知晓,沈府原来还有活着的人,沈青荷的儿子和妹妹都还活着。
如同有活下去的念头,他辗转寻去陈家村。
从此以后盛都少了位申二公子,而晋中陈家村多了位教书先生顾少卿。
那两人也正是如今的苏忱霁和沈映鱼。
他爱屋及乌的将所有愧疚,都寄托放在两人的身上,随着时间推移,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夫子觉得愧疚,隐姓埋名的想要赎这场因你而生的过,想必这些年过得也不好。”苏忱霁怜悯轻叹,突然又峰回路转,含着好奇问道。
“沈映鱼和沈青荷长得很像?够你睹物思人了吗?”
顾少卿此刻已经被人放开了,但他垂着眸神色泛散,似乎还没有从被拉开的往事中回神。
如他所言,沈映鱼像,但像的不是面貌,而是那周身待人的气质和身形轮廓。
“可怜的映娘被人骗得团团转,还想要舍弃唯一真心待她的我,这教我怎么能想得通呢?”玉树兰芝的少年轻声呢喃着。
“我没有……”他企图苍白地解释。
苏忱霁接过他的话,颌首似赞同道:“的确,你也不是故意隐瞒身份不告知给她,让她平白嫁给仇人当外室,你也不是故意用那所谓的深情诓骗自己,心安理得的说服自己没有将她当做替身,因为你是真情种啊。”
嘲讽的话将他所有苍白的伪装都打碎。
他连牙齿都在发颤:“是我对不住你们,但我是真喜爱映娘的。”
“那沈青荷呢?赵玉郡主呢?”少年好奇地问着,似不太能理解这个人心中,怎么能装下那么多廉价的喜爱。
他爱沈青荷,也喜爱沈映鱼。
“夫子怎么这么想当我的爹?”
苏忱霁乜眼看去,狡色的狐狸眼无辜地盛着委屈,但殷红的唇微勾,“可我也想当,做梦都想。”
从很小的时候就想了,所以沈映鱼只能是他的。
少年起身蹲在了顾少卿的面前,攀开他的头发,眼神柔和地说着:“夫子,我们做个交易罢,离开她,我帮你保守秘密。”
“不可能。”顾少卿垂着眸,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他虽有错,但绝不可能让沈映鱼,落在这样阴毒的少年手上。
话音甫一落,顾少卿的整张脸便被又狠又恶地按在地上,头顶响着怜悯的嗓音。
“既然如此,那学生便只能请夫子去菩萨面前做客了,记得告诉菩萨是谁送你来的,也记学生一件功德事。”
剧痛和窒息感袭来,顾少卿用力挣扎着。
苏忱霁嘴角噙笑,眸中泛冷,骨节分明的漂亮手用地按着他的头,直到他无法动弹,气若游丝才松开。
他站起身,如初春未融化的雪,显得至纯又温润,“罢了,好歹先生授过恩情,虽抵不了灭族之仇,但你可不能死在我手中。”
“沈青荷的墓碑你立了吧。”苏忱霁垂头,轻声无意地问着。
顾少卿察觉他话中的意思,猛地使力抬头,“苏忱霁这疯子,那是你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