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霁垂着头,轻蹭着她的手,忍着侧首吻那双手的冲动。
他将双眸阖上,突然轻声缱绻道:“你一句话,我就能成为你的刀,杀了他。”
这句话什么时候都有效。
沈映鱼闻言手一顿。
他抬手按住她要收回去的手,掀开单薄的眼皮,乌木瞳孔中无万千把小钩子轻晃,如摄人心魄的午夜鬼魅。
少年早已褪去了稚气,堪为刀刃。
“你知道?”沈映鱼抿唇问道。
“嗯,我一直都知道。”他垂着眼睑,蹭了蹭脸上的手,鸦青的浓睫轻颤着,遮住眼底的情绪。
“当年在沈府,我亲眼看见的,火光烧透了天,他立在外面派人守着不让人进出,前年我去衢州见到他,才知道他原来是太子。”
所以他选了瑞王。
“所以我知道你为何急着让我考取功名,我会乖乖听你的话。”苏忱霁轻轻地垂着眼睑,乖巧又无害。
哪怕他最开始猜出来她是利用他,也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庆幸,他对她有用。
只要有用,她就永远抛不开他。
沈映鱼一直以来都不知,他原来从早就知道此事,甚至还明白,从一开始她对他的好都是早有预谋。
“对不起。”她神色软下,渐生惭愧。
“无需对我抱歉。”他摇摇头,语气仍旧清冷平淡,但却格外珍重。
“只要你永远不要抛弃我。”
沈映鱼第一次听他如这般地说着,似格外害怕被抛弃,带着苍白的可怜。
想起前世她毫不犹豫的就将他抛弃,心尖一颤,口中略有苦涩。
若非她没有重生,永远不知他的内心,原来是真的将她当做至亲。
“好。”沈映鱼对他生出怜惜,顺着他的话应出声。
他听后脸上的可怜淡去,似弯了一下眼:“那你能否许也我一件事?”
“什么事?”沈映鱼问道。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等到想到后再许我也不迟。”他凝望着她的眼,语气温和。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无害和纯粹,沈映鱼点头应了。
“既然答应了可不要后悔。”他料想她回答得分外容易,好心地提醒道。
沈映鱼听他比自己还谨慎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刚才的恐惧和难受淡去,沈映鱼抽回自己的手,玩笑道:“难不成你还要我命不成?”
便说着便往里面走,行到院内的杏树下。
沈映鱼仰头看着上面的杏子,口中有了几分馋意,招呼着他给自己拿钩子。
“自然不是要你的命,要你的便是要我的。”少年用着温润的语调哄起人来不显腻歪,反倒带着几分庄重的起誓意味。
他从后面递过挂钩,看她踮脚困难地勾杏子,忍不住上前伸手逮住树枝。
那沉甸甸的果子都展现在她的面前,任她挑选。
他是真的会将一切,都奉献在她的面前,求着她要。
沈映鱼心满意足地摘了几颗,顺便奖赏他一颗杏子。
因为他的这话儿说得漂亮。
雨后空晴下,屋檐的雨珠往下滴落,砸进水坑,溅起涟漪。
苏忱霁握着杏子弯着狐狸般的眼,目光锁定她的脸,颤着眼睫将贪婪眨散,用绢帕将杏子擦拭干净,放在唇下轻咬一口。
杏子未熟,因为就着酸涩的皮儿流转在齿间,是一种又甜又涩的味道。
沈映鱼转头见他脸上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记得苏忱霁很少吃酸味儿的东西,一吃酸眼睫就会被洇湿。
他虽不明她笑什么,但还是跟着一起莞尔弯眼,眸中荡着水渍。
……
自从闯见隔壁太子来过一趟后,沈映鱼越发小心谨慎避免,不与隔壁的孟良娣相接触。
有时候有心要避开,谁知反而还真避开不掉。
风吹落满巷的花瓣,周遭的街坊邻居都拿着扫帚,似扫雪一样将门口的花瓣扫堆起来。
分明是件俗事,做起来分外雅致。
清晨,沈映鱼兴致也来了,想着就独她一户人家不理门前‘雪’不甚很好,也和采露一起拿着扫帚去扫。
正当她和采露扫完后,采露目光忽然定格在她的后面,‘哇’了一声,满眼的钦羡。
沈映鱼下意识回头,只见身后立着红粉佳人。
美人儿身后的仆人持着把伞,神情微痴地同沈映鱼对视着,水色衣裙如浸在清冷月色下,娇艳无比。
是孟良娣。
这一世沈映鱼还和孟良娣不认识,但却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心中略微不适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