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越来越像了。
……
趁取春光,还留一半,庭斜日倚阑干①,病中最初那几日,金氏携带若干礼品登门拜访过一次。
金氏是知府的夫人,于她算是有知遇之恩,虽然她此次是被知府判定关进去的,但金氏暗自对她照拂了不止一两次。
沈映鱼得知是金氏亲自前来,当即有些诧异又有些莫名。
虽与金夫人相识数年,但她一向倨傲,一般都是由身边的丫鬟来接见她,这样亲自上门来还是第一次。
虽如是地想着,沈映鱼还是忙不迭地去迎接。
金氏身边带着个老嬷嬷和模样乖巧的小丫头,挑开珠帘走进来,一副温和好相处的模样,往日的高高在上好似从未出现在脸上。
“映娘身子可好些了?”金氏笑着语气亲昵地问道。
她一进来便被采露引至梨花木椅上坐着,富贵夫人坐在此地格外违和,尤其是她眼底闪烁所有若无的轻蔑。
沈映鱼身有不便,斜斜地倚在床架边,白皙的脸带着几分被支透生机的羸弱。
“谢过夫人关切,已是好多了。”沈映鱼轻咳嗽一声,表情淡淡娴雅地垂首回应。
金氏如常是满头的珠宝金钗,身着金织对襟夹袄,一副贵妇人装扮,坐在简装的房内刹那使其多了几分贵气。
她是专门挑了个苏忱霁不在家才来的。
夫君要拉拢这位即将要成为瑞王眼前宠臣的人,奈何之前又将人得罪了。
所以夫君知晓她与沈映鱼有几分交情,就让她抽个空闲过来探探口风。
当小丫鬟将煮得温热的茶端上来时,金氏端起案上的热茶,假借着饮茶的动作,暗自用余光注意着床上的女人。
见她脸上并无任何的怨怼和生硬,心中已有了几分思忖。
想必是之前多次的照拂起了作用。
“本不该映娘受此磨难的,那可恶的师爷与春娘狼狈为奸,背信弃义当了回而奸诈小人,将这样的恶事推在了你的身上,若不是大人和苏会元有好交情,重新彻查了一番。”
她前面蹙眉忿忿地说着,后面又婉转暗诉:“哎,恐怕映娘此刻还在牢狱中受苦。”
沈映鱼都垂着眼睫,一派羸弱地倚在架子上听着,时不时得伴随着几声轻咳。
金氏听见后又心思百转柔肠,执起绢帕拭着嘴角的湿润,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愧疚。
“此事着实对不住映娘,都怨大人听信那师爷的一面之词,这才冤枉的好人,还害得映娘平白受这般多的苦楚。”
她引咎自责地说着,一届官府富贵大夫人这般的知晓情理,主动揽责,任谁听了都得要连连作揖称道使不得。
沈映鱼淡笑着扯开话题,已经发生的事,她不想再提。
更何况现在她所经营的铺子和作坊,都被打上官印当众被充公,如今也要不回来了。
虽然在牢狱中受过金氏的照拂,但到底还是因为知府大人失责。
当时若是听她之言仔细查证,她也何至于此入那趟磨人的诏狱。
也多亏了忱哥儿回来得及时,倘若再晚些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牢中被烧成个傻子。
况且,谁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还是假的。
当时青天大老爷可就坐在公堂之上,二话不言地定了她的罪。
后面关进了狱中,知府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其夫人对自己照拂,本就奇怪。
若是忱哥儿此次未拔得头筹中会元,亦或者是落第了,接下来她后面几年恐怕就只会在狱中度过了。
“夫人多虑了。”沈映鱼眉眼柔和地道,又转言让采露端些,苏忱霁从衢州带回来的黄果。
“这是衢州的名产鹰眼黄果,夫人可尝尝。”
金氏身旁的老嬷嬷剥着黄果,金氏边吃边道:“衢州的鹰眼黄果真真儿味儿。”
此事就此揭过去,两人说了些旁的话。
忽地,金氏开口道:“咦,我记得映娘好像是陈家村的人,我府上刚好有位夫子也是陈家村的人,不知映娘与他可识得?”
她说的是顾少卿。
沈映鱼点了点道:“识得,是忱哥儿的夫子。”
“嗳对!对对对,是有这回事儿,瞧我都糊涂了。”金氏指尖卷着娟帕遮住唇角,似是方才想起一样,“我家的哥儿就是仰慕你家忱哥儿学识,这才寻了顾夫子来承教。”
沈映鱼闻言露出笑意。
金氏见状,紧接着又道了好几句顾少卿的事,沈映鱼听得云里雾里。
最后金氏的一句话,她才品出来其中的意味。
“原来两人是旧相识啊,怪不得我就道那日的那幅画那般的眼熟。”金氏说罢,还侧首对着一旁的老嬷嬷笑道:“如此说来,倒还真的不是我乱想,顾夫子当真画的是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