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不再是贤王府崔侧妃院里的弄筝了。
她的身契早在随崔四娘嫁入王府时,就被四娘从崔家要走了。
却不曾想到四娘竟是又将身契还于她,说是日后她不会再叫这张纸困住了。
光是这一点,弄筝就是对崔四娘死心塌地,更不消说她弟弟前不久才娶的妻,知晓她家中困难,娘子又封了十两算作贺礼。
这么一桩桩一件件旧事,让弄筝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亲自去将娘子接回来,无论她在何地。
兰香是王府公中派来的人,对于娘子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知晓她昨夜外出的目的。
可弄筝却不同,她在娘子跟前侍奉这么些年,如何不知晓她对宣王的情意。
往日随着娘子进宫,她还当皇后娘娘会帮衬着娘子达成心愿,直到后来,她才晓得皇后娘娘宁愿随意点了个出身不高又毫无根基的小官之女给宣王做王妃,也不愿意将娘子的名字添进选妃名册。
皇后娘娘是何等心思深沉之人,明知道娘子为情所困,非但不提点反而暗示她有机可乘。
即便是宣王夫妻二人恩爱绵长,任谁都看得清,娘子她已然是没有机会了。
对皇后娘娘来说,娘子最大的价值,就是日后嫁上一位能够帮衬得上贤王的能臣重臣。
后来应差阳错之下娘子嫁给了亲表哥贤王,弄筝心里还悄悄疏了口气,只当此后娘子歇了从前的心思,往后能够安安分分的和贤王过日子了。
谁知道贤王府心怀叵测之人也不少,因着娘子进府坐了侧妃的位置,原先的王侧妃如今被降做滕妾,自然是暗恨于心。
连着身边那个能说会道在府上长袖善舞的婢女流萤也不是个心善的。
好端端的娘子又怎会起了先前的心思,这其中必然有人撺掇。
整个贤王府里,除去自家院子里几个如兰香一般老实本分的婢女,也就只有那个流萤与娘子说得上话。
不是她又会是谁?
为免打草惊蛇,自从出府后,弄筝就换了一副打扮。
只是任她怎么向宝珍楼打听昨夜之事,店家也都守口如瓶,只神秘莫测地道了句,上头有令,不许多言。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着贤王府接下来的动作了。
发现崔侧妃和她的婢女弄筝消失不见后,贤王亲自带来捆了兰香,要她将知晓的事情一字一句吐个干净。
兰香知道的事情有限,只晓得崔侧妃昨夜赴约出门,吩咐她们两个贴身婢女留守在院中,帮衬着应付管事婆子。
偏偏她口中的弄筝也消失不见,崔侧妃去了何处不会有人知道。
就这么几句只言片语,贤王却也凭借着罕见的直觉,拼凑出了个事情真相。
崔四娘定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至于为何到如今都还未归,要么是已然出逃离开了盛京城,要么是出了事。
至于她那个从崔家带来的婢女,定是晓得内里详情,这才瞧瞧离开王府,躲了起来。
可他无论如何怎么也没有想到,崔四娘昨日彻夜未归一事,竟然能祸及到他。
宣王昨夜出事的消息直到今晨才得以传开,细思极恐下,贤王这才发觉自个昨夜怎么派人前去探听也没有问个清楚明白,是已然被圣人提防上了。
可这一回当真不是他,近日他忙于公务,便是大理寺少卿沈游几次三番的邀约也都叫他推拒了去。
莫不是这样避险还不够明显,又或是哪里叫人瞧出了纰漏不成?
自槐花巷一箭后,贤王可谓是叫右相李崇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怪他沉不住气,有后顾之忧也敢对宣王下手,又怪他心慈手软,既是暗箭刺杀,何不取了宣王性命?
如今因着他的优柔寡断,既叫圣人怀疑又引起宣王猜忌,反倒是得不偿失。
叫右相李崇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贤王更是怀恨在心,怒从心头起。
若非母后为他筹谋,仰仗着右相手中权柄,他也不必如此受制于人。
堂堂王爷,即便右相是他舅父,也不该如此不给他脸面。
此事暂且不提,这厢宣王府里两位主子昏迷不醒,无人注意到本该在王爷跟前的侍卫江沿,已有两日不曾露面了。
宣王遇险一事查来查去,竟是又绕到了贤王府。
准确来说是大理寺少卿沈游发觉事情不对后,便暗暗扣下证据,又来了出移花接木,将罪证栽赃陷害到突然闯入众人视线的崔侧妃身上。
恰好此时贤王的人暗里来报,说崔侧妃消失不见,一应谜团全都推据到她身上即可,至于王爷那里,自有脱身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