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秦公公怕, 便是阮成恩与他至交好友这么些年,也少有违拗他的时候。
幸得才出宫没多时的胡太医, 叫周廷从马车上掳走,这会子架在马上一并赶来。
这一路胡太医可谓是不轻松,他手脚并用将药箱牢牢抱紧,又死死抓着马缰, 生怕自己一个颠簸就栽了下去。
眼见着王爷晕倒在马背上,胡太医吓得胡子也跟着抖, 他快步上前为他把脉。
万幸, 只是瞧着吓人,这只是皮外伤吧。
话虽如此,可王爷好端端地怎会突然神智不清的晕了过去, 秦公公一脸焦急地等着他的脉案。
胡太医环顾四周, 因着此处是王府角门, 并不朝街,故而不曾惊动旁人。
可这在门口到底是不好, 正说要将人抬进去时, 秦公公又拿出先前那套说辞。
只是在门口杵着也不是个办法, 阮成恩叹了口气,干脆说将人带回他府上。
闻言, 秦公公倒也没多想当即点头答应,胡太医也松了口气,说是阮御史的府邸刚好离他住的不远,便是需要用药,倒也方便行事。
是以周廷江沿二人将他送至阮成恩的马车上,江沿放心不下,便与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前室看顾着。
胡太医替他诊脉,又请阮御史帮忙将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反观周廷神色冷静,依据王爷方才回来时的情况,做出了推断。
王爷不在,秦公公则是第一时间吩咐福顺去请王府詹事林涧。
周廷还是第一次见到林詹事,听说王爷遇险,他面色沉了沉,愈发严肃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林涧的意思是不仅要查,还要大张旗鼓的查,闹得整个盛京都知晓王爷是因为追查江南贪污案,这才落得这般田地才好。
尽管众人都知道王爷是缘何受伤,可这件事情若是闹大了,叫百姓们也都知晓今年的江南水患,不只是有天灾,还有人祸,只怕会动摇人心。
忖度半晌,周廷还是将自个的顾虑说与他听。
林涧这才定了定心神,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男子。
听说他是跟王爷从江南回来,特意提拔的贴身护卫,倒是比江沿还要得王爷看重。
可瞧着他的远见卓识,于是临危不乱,怎么也不像是区区一届护卫。
此事暂且不提,林涧到底是听进去了他的话,便决议与秦公公一道,将宣王府今日一事禀于圣人。
暗地里,周廷悄悄放出了消息,吩咐伏羲堂众搜寻今日在王府附近的槐花巷,出现的所有形迹可疑之人。
这厢儿虞窈月听得福顺来报,说是年底事忙,王爷被留在大理寺了,这几日都与阮御史一处忙着复审案子。
往常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少则个把时辰,多则三两日,王爷便会从府衙里回来。
可如今宿在宣王这副身子里的又是顾敛之,他好玩好乐的,又是如何受得了。
旁人不知,虞窈月却是清楚的,他整日里上值就跟自个幼时读书一般,瞧着倒是从早忙到晚,可没少自个偷着玩。
只是好巧不巧,怎么今天将人拘着呢?
虞窈月好不容易翻阅医经药典,大约对他那处的症状有了几分把握,便是连涂抹的药膏也调制出来了,眼下这人却一时半会回不来,怎能不叫人心急。
她怕耽搁的太久,自个昨日又只是瞧了个大概,生出什么旁的变故来倒是不好。
因着顾敛之不曾回来,她连晚膳都不大有胃口,草草用来些后,就点着一豆孤灯,随意抽出一卷话本子,百无聊赖的翻看着。
若是从前她定然是看得津津有味,叫话本子里头的书生娘子迷得晕头转向的。
可近些时日也不知是怎么着,再看诸如此类的话本她反倒是觉得索然无味了些。
反倒是从前那些她看不上的莽汉武将,英姿飒爽骑马归来,与娇娇饶饶貌美小娘子之间不甚可说的二三事,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等她翻完一本话本子,心满意足地打算去洗漱时,这才发觉已近巳时,外头还是不曾传来半点声响,顾敛之竟是当真歇在了府衙。
夜里寒风凛冽,偶有折竹声,也不知他在简陋官廨住得可还习惯。
这个时辰坊门早就关了,想来即便是他身份特殊,也不想惊动武侯坊正为他便宜行事。
思及此,虞窈月有些睡不着了,这还是头一回顾敛之不曾回府与她一道就寝。
好生奇怪,她明明昨夜就能一个人睡到天光大亮,今日却像是心有牵挂,一闭上眼,就想起他来。
辗转反侧至半夜,虞窈月梦中惊醒,会想起那支尖锐的冷箭从背后刺入厚心,她吓得冷汗淋漓,整个人浑身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