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掌柜见她满意,忙找补道:“这后头还有个小院儿和地窖呢,虽不大,可供着酒肆酿酒存酒是万万够了。”
她引着薛泫盈朝里走,方见推开藤门,院内小河澄碧,四遭围了花圃数处,别有一番幽静。
薛泫盈站在院中,抬头去瞧,只见二楼的窗子大开,隐约可见里头陈设齐全。
她仰着颈,心中知晓这是受了应无相与豫王的恩,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罗娘子,那二楼是用来做些什么?”
罗掌柜忙接话:“噢,那二楼分了三个厢房,其中最靠西面的是我往日常歇脚的地儿,其余两个便是来客短住之地。”
“夜里偶有几个不知趣的来大喝,喝罢了便也走不得了,只能磨一夜,那几间厢房相隔得近,彼此间动静清楚,但好歹布置得雅致,我还命人重置办了些饰物,很是齐全了。”
薛泫盈颔首,朝她谢道:“罗娘子贴心。”
“这倒没什么,薛娘子出手如此阔绰,我也该尽些做生意的本分,哪好平白拿你这么多银两?”
罗掌柜一心觉得这铺面是她所购,薛泫盈张了张嘴,本要阐明,最终却不辩了。
布衣平民之家,但凡芝麻大小官也能压得人不敢吱声,她倘若将豫王赠与之事揭出来,想来闲言碎语能将她这一间铺面淹得喘不过气。
她只笑了笑,正要开口,便听得藤门外传来一记女声:“薛娘子可在么?”
薛泫盈同罗掌柜一道去看,只见珠娘怀中揣着手炉,笑吟吟地朝她走来:“可教我好找,我先去了山上,那僧人说薛娘子下山看铺子去了,我又忙下了山,才寻见你。”
罗掌柜见来了熟客,自不打搅,寻了由头,领着家仆朝城南去了。
薛泫盈见了珠娘心中难免高兴。
她自进了京,还未有一个知心解意的好友作伴,珠娘亦算是头一个待她宽厚的。
薛泫盈笑着张口迎她:“我竟不知会是你来寻我。”
“我瞧这酒肆张罗得有模有样,是来提前称一句薛掌柜的。”珠娘巧笑着走到她身旁,同她并行着,“如何?可定了何时开张?”
“如今还差些人手和酒酿,想来还要打点一阵。”薛泫盈颔首笑着。
珠娘缓缓道:“确是,生意营生并非儿戏。”
说罢,她又笑道:“外头桌上我搁了一盅板栗鸡汤,特地为你捎的,走,薛掌柜去尝尝,暖暖身子。”
此话一出,薛泫盈一怔,心中激着几分暖流,赧然道:“多谢珠娘。”
两人相坐着,汤盅一开,扑鼻一阵汤膳香气,板栗炖得颇软烂,汤色浓郁。
珠娘这才说了下半句:“这是小侯爷亲炖了一两个时辰的汤膳,今早在后厨瞧见他,却是将我吓了一跳。”
话音落罢,薛泫盈微微一怔,手中汤匙亦定了定。
她此时便知晓珠娘是为何事而来的了。
珠娘瞧准了她的心思,便细心道:“这话是说与你听的,可这汤既炖了,他亦不在,你喝了便是。若真是不情愿,我便同小侯爷说,薛娘子一口没喝全倒了喂狗了,你可别再痴心妄想着将人带回府中。”
这话听来有几分打趣之意,薛泫盈听来亦是笑了笑,却仍未动作:“燕侯于我的恩情我偿不完,可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寄身叨扰,还请珠娘替我回绝。”
“我知晓你的意思。”珠娘旋即接话道。
“只是我不愿让你觉着我是为了小侯爷来,这盅汤便是他不熬煮,我也要亲带一盅来为娘子暖身的。”
说罢,她接过汤匙,为两人各盛一碗:“如今你我二人一道吃,薛娘子可心安些?”
薛泫盈当即愣了一愣,遂笑得舒展,轻应了一声。
两人言语寻常,却令薛泫盈生出几分无端亲近之感,热雾朦胧中,珠娘徐徐说道:“实则我听薛娘子这样果决,心中反倒有些……”
她顿了一顿,将脸埋得低了一些,令人瞧不真切其中神色。
薛泫盈待她说下去,却迟迟不见动静。
良久,她才听得那两个字。
“……宽慰。”
薛泫盈一怔,朝她细细望去,只见珠娘面上隐见怅惘,不浓不淡地固在眼中,似乎早有了时日,轻易之间难以化解。
珠娘定定地凝着那汤上浮动的一层油脂,零零星星成片,汤匙顷刻间搅散而去。
她再抬首时,正对上薛泫盈略带疑虑的神色。
珠娘强笑道:“教薛娘子多想了,我这话只不过说给自个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