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 旁边的李知意正摘下耳垂上的珠环整齐放好,听见这话, 她便柔柔嗔了一句。“怎么就是咱们的李大人了呢?”
“自然是啊。李大人一日一日地送补身子的汤水过来,对咱们姑娘多好呀。”小丫鬟不明就里,依旧在絮絮说着。
小竹闻言摇摇头,不免无奈道:“数你嘴皮子利落,等了姑娘这么久,就为了说两句闲话。好了好了,快去睡吧。别人的事,少说两句得了。”
小丫鬟吐吐舌头,笑盈盈自去了。小竹则看出李知意的疲惫,不再与她多说话,只是轻轻撂下帘帐,只留了一根蜡烛,请李知意好睡。
李知意点点头目送了小竹出门,心里却莫名觉得自己并不累。她只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一艘船行驶了很久,此刻忽然就很想找一个港湾停留片刻。
这种感觉,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她呆呆坐着,懒懒将锦被扯到胸口,任由乌黑的秀发瀑布似的散在白皙的肩上。
她想她的母亲了。白日里见到山兰的母亲忙前忙后,又见到山兰刚刚苏醒便要小心翼翼抱孩子的场景,这些都触及了她心底的悲伤,让她想起那个虽然只在出生时见过一次却已经深爱自己许久的母亲。
这种思念带来的痛苦大抵是无法疗愈的。她想起从前自己这般难过的时候,都是祁渊陪着自己。彼时的他不知她为何难过,但却宠溺地抱着她,直到她的心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
想到祁渊……也不知他在栖凤山受的伤有没有好全。李知意轻叹一口气,侧侧身准备躺下来。便在这一瞬,她发觉自己的枕头被换了新的。这个新枕头极其别致,除了与寻常枕头无二的地方外,竟在一侧多出了一长条。也就是说,她只要一侧身,便能正好抱住那多出来的一部分,就好像抱住了一个人的胳膊一般。
更要紧的是,这部分里面似乎被塞了松软的棉花,外面又用了那种贴身而不凉的锦缎,因此摸起来格外舒服。她试探性地抱住这个枕头,果然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这样精巧的枕头……她细细想了想,怎么也记不得自己曾买过这样的东西。又想叫人来细问,却不舍得惊扰她们好睡,于是这个念头便被压了下来。
这样混混沌沌的想着,方才心里的难过竟随着这枕头的入怀而渐渐散去不少。
而这一夜,也因这精致别样的枕头而睡得黑甜。以至于,她连第二日的早膳都错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是快到中午的时辰了。到这会,她也将问这枕头来源的事彻底丢在了一旁。
“随意吃些点心就是了,一会就到中午了,别折腾他们再做早膳了。”在温热的水撩在脸上之前,李知意说道。
“姑娘不说,也是要这么做的。您忘了啊,今儿约了首饰铺子和绸缎铺子的掌柜入府呢。他们一块来,咱们才好知道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如此一齐买了,过年也省得我再精细搭选了。”
“也好。给府上的人都做几身新衣裳,不要都做一个颜色,大家都不喜欢。还有孤独院那,也每人送几身去吧。”
“都记得呢,姑娘放心就是了。”小竹拿玉梳给李知意篦了几遍头发,又利落挽了个百合髻,只是半点簪环未戴,为的是一会试首饰的时候方便一些。
李玉澈如常送来了一盏汤水,掀开盖盅一瞧,原是黑枣乌鸡汤。虽是刚刚热过,但到底不如在火上吊着那般热乎,所以此刻汤羹里已有清晰可见的油星儿。别说李知意不想吃,即便是一向嘴壮的小竹这会也觉得有些腻歪。
“我命人换了汤底重新炖了,中午咱们再用吧,这样既清淡,也不浪费。”说着话,小竹命人将乌鸡汤端走,又命人另取了一盅金桔蜜茶,又选了翠玉豆糕来作配,这才见李知意有了些食欲。
等到用过点心,两位掌柜已然都到了。李知意不着半点脂粉,笑盈盈走出门去。那两位掌柜也见过李知意几回,却是第一次到这汀兰小筑来,更是第一次见李知意未上妆的模样。二人双双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惊艳诧异。
“娘子这肌肤底子,怕是只有那满月婴儿,才勉强比得过了。”
“是,我初初瞅着,只觉得带来的这些绸缎颜色,娘子每一匹都撑得起来,这倒真是不容易呢。”
也实在不是这位掌柜奉承,等到比量起衣裳的时候众人便发现的确如此。湖蓝石青,深紫淡绿,鹅黄烟粉,总之只要是拿出来的缎子,就没有李知意穿着不好看的。若不是李知意几回拦着,小竹几乎要把所有的绸缎包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