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李知意望向小竹,唇畔的笑意格外酸涩而复杂。她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了,连锦帕掉在地上也未觉察。轻颤的指尖摸向小竹的手背,旋即被小竹握在了手心里。
“我只是害怕而已。”她的声音轻如蚊呐,半点不着痕迹,如同蝴蝶的翅膀掠过水面。“小竹啊,他是为了我才来的…他若有什么事……小竹…我……我不想成为全天下的罪人了。我害怕,我害怕别人对我的指指点点,也害怕那……有形的……无形的枷……”
她的神情如此哀伤,哀伤得让小竹心疼不已。小竹甚至不舍得去追问,她的害怕里到底有没有对祁渊的担心,有没有对祁渊的心疼,有没有失去祁渊的恐慌……
“皇帝不会有事的。”小竹摇摇头,目光坚定得像是官道两旁的翠竹。“姑娘你要明白,皇帝的手腕,没人比得过。”
虽然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但这的确是事实,不是用来安慰姑娘的谎话。
马车没有驶出多远,外面便传来了厮杀搏斗的声音。不远处的山峦上,甚至还有火光。与此刻听见的声音相比,似乎方才长街上的遭遇已经不算什么了。那只是她一个人的遭遇而已。而眼下,则是一州一城,甚至是一国的危难。
孟婆婆、小橘、山兰、方才的那些兵士,甚至还有祁渊……这些人的脸交织在一起,成为了李知意想象中战争的场面。她忽然觉得,直到现在,她才终于认清了,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马车还在前行,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似乎根本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李知意坐在马车里任由思绪翻飞。她不明白,蜀州的路怎么这么颠,颠得她一点眼泪都存不住,脸颊上总挂着两串剪不断的珠链。她不明白,蜀州的天怎么这么黑,分明都是黎明时分了,可她还没看见那轮金灿灿的太阳。
外面,高酿始终神情警惕地盯着左右。这样做并非是多余,因为就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他们已经遭遇了两波兵士。按照皇帝的意思,高酿想法子在林中躲过了,并未与他们正面交锋。
直到眼前,遇上了蜀州刺史萧儒林,也就是萧慕的父亲。
就在双方碰面之前,萧儒林正埋怨着萧慕不该跟着自己去蜀州。可萧慕心里惦念着李知意,自然不肯松口。
“行了,你回马车里坐着,这里没准就有什么流矢飞箭呢。”萧儒林不耐烦地将萧慕撵回了马车里。而后他才发觉,对面奔来一辆皂色马车,旁边还有数十护卫。
萧儒林心中一凛,赶紧喝令左右围上去,而后才昂首质问道:“我乃蜀州刺史萧儒林,奉皇命前去江州捉拿反贼。尔等是何人?”
“萧刺史。”高酿飞身从马车跃下,另驱一匹深红大马上前,将手中金牌高高一掷,稳稳落在了萧儒林的手里。“在下高酿,奉陛下之命,护送贵人入蜀州。”
高酿?萧儒林心里闪过寒山门高家五个字,神色不由得谨慎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金牌看了四五遍,确认是皇帝令牌无疑,便赶紧翻身准备下马。
“属下不知是高将军在此,一时失礼,还望将军海涵。”这可是皇帝身边的杀手,萧儒林哪怕多长八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得罪的。
“救驾要紧,萧刺史不必多礼了。”高酿制止了萧儒林的动作,继续问道:“按照陛下旨意,在下正要将贵人送往蜀州刺史府。正好遇上萧刺史,不如萧刺史留下一人引路。”
“贵人?”萧儒林诧异地看向那皂色马车。这蜀州,哪里来的什么贵人?
高酿颇有些不耐,冷冷嗤笑了一声道。“怎么?萧刺史是要质疑圣旨吗?”
“微臣不敢。只是这贵人毕竟是要与臣的家眷待在一起的。微臣……”
“好了。”高酿看出他的小心思,索性上前低声道:“你可以把马车里的人,理解为未来的皇后娘娘,行了吧。”
“皇后娘娘?”萧儒林吓得身子一激灵。他不过是担心高酿给他塞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罢了,没想到竟然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他立刻紧张起来了。
“这……臣……臣定然会派人看顾好皇后娘娘的。”萧儒林说着,面色颇有些尴尬。“只是,只是臣的家眷已不在蜀州。毕竟,江州闹事,若是牵连蜀州……”
好一只老狐狸。高酿呵呵冷笑。“那么,萧大人的家眷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