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枳闻声一震,猛的抬起头来,苍白的面容之上满是不敢置信。
密信之事便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前日她临睡之前发现桌上有封信,信上只说了魏枞有危险交代了时间地点,再无其他。
她私以为是自己的亲信折冲府宋珂送来的,即便是心中有所怀疑,但她从来不敢拿他的命去赌,觉察到他有危险便不顾一切地追了过来。
那时慌乱中她去找陈闲,对方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只能点了几个死士随她一同前来营救,半途中又恰好遇到了他手下的斥候小队。
可是这些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何况是多疑的魏枞。
“你说这里是突厥境内?”她昨日只知没命的奔逃又哪里分得清方向。
魏枞心中酸楚,却仍旧用力掰开她的手,冷笑道:“别再装了,你接近我究竟是何目的?”
他用了十成力气,苏枳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
她颓然地趴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洇湿了身下的砂砾。
明明事情不是这样的,可一开始就用欺骗换来的感情又如何能解释的清楚。
他的眸中满是嘲讽与冷漠,仿佛她在他眼中是极为肮脏的东西。
“呵呵……”苏枳痛得难以呼吸,手指用力握紧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到头来手里只抓了满满的沙子,抬手的刹那又尽数从指缝里流失殆尽。
似是想通了一般,她蓦地笑出声来,“我自然是为了遗诏而来。”
她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站起身冷然道:“只要你交出遗诏,我便保你性命无虞,便是程大将军也奈何不了你。”
似乎是早料到是这般答案,魏枞眼中的光亮渐渐消失,他的身子也似一瞬间佝偻了许多,惨白着一张脸默然将她望着,许久之后方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从未见过遗诏,也不知它在哪里。”
当年魏枞的祖父从宫中取得遗诏后返家,途中遭遇匪祸,当时魏枞也在,一行四人俱命丧崖下,唯独年少的魏枞活着回来。
世人都道那封密诏除了他,再无人知晓其下落。
瞧出苏枳眼中的质疑,他嘲讽的笑了笑,背过身道:“你若想要我性命回去领赏,那便来吧。”
他的背影颀长,锦袍与乌发在风中飞扬,纵使身受重伤,依然似巍峨的山,翱翔的鹰。
可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陪在他的身边。
苏枳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面容,眼中盛满晶莹的泪水,唇角弯起,笑得又甜又媚,问道:“我可以亲亲你吗?”
他垂眸视线与她纠缠,他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但却在她踮起脚尖时主动弯下了腰。
那般的温柔却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苏枳闭上眼睛,悄然贴上他滚烫的唇瓣,与他唇舌纠缠,细腻又灼热。
他嘴上说着不要她了,可唇舌勾缠的每个瞬间都是抵死缠绵。
嘴巴会说谎,但是心却不会。
她在顷刻间明白了他的心意,唇角弯起的刹那,泪水擦过两人的两颊,在下颌汇聚成珠。
她像是被海草勾缠的鲤儿,与他共舞,与他沉沦。
夜太深,风太大,吹得她眼睛好疼好疼。
她微微睁开眼睛,舌尖轻渡。
一颗药丸滑入喉中,魏枞猛然推开她,叱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低低一笑,抬眸时眼中光华流转,清波流滟,是惊心动魄的美与艳。
“我刚刚差点就上当了呢。”她替他拭去脸上的血痕,轻轻笑道:“那群突厥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仰起粉面,漆黑瞳仁中映出青年惊慌失措的面容。
“魏枞。”她念出他的名,眉目间是宛然的笑意,“你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份儿一起活下去。”
“你……”药效发作得很快,他的身子不由自主软了下去,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耳畔t z似乎有嘚嘚马蹄声响渐渐逼近。
她将魏枞藏在断壁残垣间,用沙子覆盖了他大半身躯,将身上的药瓶塞入他怀中。
俯下身,她再次拥抱了他,声音里满是不舍与悲苦。
她贴在他耳畔,轻轻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而为枳。少蕴哥哥,我从来就不是江南小镇的橘,我是生于北方的枳啊。”
说罢她决然起身,衣带却被人死死握住,他盯着她的背影,眸中满是绝望与悔恨,双眸通红似要泣血,身子更是紧绷如一张弓弦,仿佛下一刻就要砉然断裂。
马蹄声,遥远的马蹄声,近了。
苏枳咬牙拔出匕首,狠狠划下,“刺啦”一声响,衣带在他手中断裂,而她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马蹄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