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魏枞的声音很是淡漠,“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卫延心下微怵,敏锐地捕捉到魏枞情绪里的一丝不快,立即闭上了嘴,悄然勒了勒缰绳落后了几步。
自来到凉州之后,卫延便在暗中跟踪调查苏娘子,原本他也以为苏娘子只是个小小随军医官的女儿,但随着这些日子的调查他愈是心惊。
苏娘子的背后显然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他的调查数次被人阻挠,即便动用了灵州的暗卫势力,依旧无法查清她的底细。
直到威远镖局的陈镖师出现,他顺藤摸瓜竟查到了京城,线索再次断了。
半月前,主子亲自画了一幅陈闲的画像命人送到京城武安侯府交给侯爷,想来这几日消息就会传来。
正想着忽然远处官道上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卫延回望见是武安侯身旁亲信袁丛,心中不由激动起来,定是调查苏娘子身份的信笺到了。
果然不出卫延所料,袁丛飞驰而来,到了魏枞身前,翻身下马,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交给魏枞,道:“您让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这是侯爷给您的信。”
第30章 回京
◎她在外面还有野男人?!◎
魏枞接过信, 打开快速看过,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冷,末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得很!那日他在木屋外听到她色厉内荏地呵斥秦孟元, 便料想到她身份不凡, 原以为不过是哪家权贵豢养的细作, 可今日兄长传来信笺,那整日在苏枳身旁打转的陈姓镖师竟是中书令嫡子, 是什么样的身份竟然可以驱策宰相之子?
魏枞对她出身愈发好奇了, 想必待他从突厥回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想到此他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来。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般有意思的人了,希望真相不会让他失望。
几乎在他前脚刚出狱, 后脚苏枳就得知了消息, 她让潇潇备下了满桌的饭菜, 自己精心打扮妥帖,如等待夫君归家的小媳妇般怀着既期盼又忐忑的心情从黄昏等到天黑, 又从黑夜等到天明。
她坐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雪是何时下起来的, 天又是何时亮的, 她都不知。
当雪花伴着寒风拍开了窗户时, 她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打开时, 手中空空唯余一片水渍。
她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接到他率军出城的消息后,苏枳只是笑了笑, 转身对陈闲道:“陪我回一趟京城。”
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回京城的一路上苏枳都窝在马车里, 除了晚上歇在客栈, 一路几乎马不停蹄, 便是用饭也是极为简单的干粮。
旁人不知缘故,陈闲却隐约猜出了她的心思,从她日渐沉郁的脸色便可窥知一二。
入京的那日天色已晚,城门已关。
陈闲知晓她没有进城的意思,便自作主张在子午峪山脚下的陈家别院休息。
山脚下的夜格外冷,尽管炭火烧得很旺,苏枳依旧觉得寒意侵骨,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却是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索性天未亮便早早起了,此时天将破晓却并不明朗,天空透着一种旧笔洗里晕染的浅灰色。
披上厚厚的狐裘,她深吸一口气往山上行去。
不久前才刚刚下过一场雪,终南山山脉如巨龙般绵延起伏,悄然隐没在皑皑白雪之下,眼前是晶莹剔透的雪凇,脚下是咯吱咯吱的积雪声响。这条路自十三岁起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却从未有一次真正地欣赏过这里的景色。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道观。
扎着道髻的年轻道童正拿着扫帚清理门前的积雪,见到来人不由抬头望了一眼,瞧见苏枳他不由愣了下,上前行礼道:“女居士今年来得这般早,去年您在后山种下的几株梅树已开了花,此时开得正好。”
苏枳笑了笑,问道:“朝元道长今日可在?”
小道童挠了挠脖子,有些歉意道:“师傅前些日与好友出游至今未归。”
苏枳虽觉遗憾但并不强求,让小道童安排了客房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山。
沿着山路走过一刻钟便能见到一大片开阔地,遍地梅树,其间有一竹屋名曰‘不知春’,前后有窗,四周有梅。
苏枳看了一眼竹舍,便径直朝着梅林深处行去。
遍地红梅中唯有一株罕见珍贵的“银红台阁”老梅,枝干遒劲、疏影横斜,梅下是一座没有墓碑的坟茔。
她在坟前站定了片刻,掩在衣袖下的手掌紧了又紧,许久方才舒了一口气,屈身蹲在地上清理了墓前的积雪,而后拿起篮子里的贡品一一摆上。
风中有萧索的寒意,她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冻得发抖,还是旁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