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隐世十多年的老武安侯魏巡也牵连其中,对于法明口中的妖言,魏巡自然是矢口否认,但法明言之凿凿,魏巡不久后被刑部带走关入刑部大牢。
听到消息后不久后永嘉便入宫了,见到跪在延英殿前的魏紫,她心中已是凉了一半。
她俯下身欲扶她起来,却被魏紫拒绝了,她握了握永嘉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进去。
“谁在里面?”永嘉隐隐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不由问伺候在殿门外的小太监。
小太监道:“是魏将军。”
永嘉心底一紧,皇兄多疑,此时再见到她事情只会更糟,她思忖片刻,低声劝魏紫同她一起回宫等消息。
二人视线相对的那刻,魏紫懂了她的意思,二人相携离开了紫宸殿。
“阿枳,张嫣死了。”她握着永嘉的手,羽睫不住颤抖,手指亦是冰冷,低垂着的眉眼间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永嘉早料到是这般结局,张嫣自以为聪慧,却在张行舟的蛊惑下兵行险着对陛下下药,妄图宫变之后扶持自己儿子为先帝,真是t z鬼迷了心窍。
回到殿内,魏紫遣散了侍从,她手指颤抖死死抓住永嘉的手腕,声泪俱下:“我好害怕……好怕哪一日落到她那般下场。我是亲眼看着她一点点被勒死的……”
永嘉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真的?”魏紫泪眼婆娑,她实在害怕极了。
永嘉笑了笑,“自然是真的,有我在,有他在,你们母子都会没事的。”
至少在未来的十年内,魏家不会有事。
正在这时,内侍匆匆来报,道:“魏将军出来了,只是被陛下赐了二十仗刑。”
永嘉大惊道:“罪责呢?”
小内侍道:“出言不逊。”
离开皇宫之时,夕阳染红了碧瓦朱甍,穿过一道道红墙,身后的巍峨宫殿渐行渐远。
魏枞脚步略显蹒跚地走出宫门,一抬眼就瞧见了候在宫门外,广袖蹁跹的纤瘦女子。
他双目一紧,身子不由直了直,唇角悄然漾起一抹笑,视线所及如水纹一般缓缓荡漾开来。
宫门外他异常坚定地走向那个女子,心底的笑意在无声放大。
永嘉搀扶着他上了马车,未及开口便被拥入一个温暖又宽阔的怀抱里。
“枳枳,我赌赢了。”
一个时辰前,延英殿。
“有人说魏家拥兵自重,有谋反之心,你怎么看?”梁帝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首的魏枞,眼底是独属于帝王的冷酷锐利,仿佛一眼能洞穿人心。
“谋反?”魏枞顿时一愣,忽然提高了嗓门,悲愤地说道:“臣的祖父膝下六子,自少年时便随父征战沙场,二十年间身经百战,五死一伤,独留我父亲一人。臣魏枞十三岁随父征伐四方,父死子继,十二年来纵横沙场,每战必身先士卒,如今外敌已驱,内贼已除,百姓安泰,江山稳固,臣剩下的这幅残躯已是无用,任凭陛下处置。”
说罢,他一把扯碎自己身上的衣衫,露出遍布伤痕的身躯。
算算年纪,梁帝甚至虚长魏枞一岁,此时看着他身上交叠的疤痕,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箭伤、刀伤突然变得异常刺眼,他除了震撼之外,甚至还有一点点尴尬。
许久的沉默过后,梁帝道:“大殿之上袒胸赤膊像什么样子,来人快给魏卿取一件衣裳来。”
刘全上前几步,恭敬道:“回陛下宫内并无男子衣物,是否遣人到魏府取衣来?”
“拿朕的常服来给魏卿披上。”说罢,他亲自将魏枞扶起来,笑道:“朕就是因为信任你所以才给你说起此事,你这脾气倒是要好好改改。”
魏枞感激涕零,立即认错,复又跪下道:“臣有一物献于陛下。”
“哦,何物,呈上来给朕瞧瞧。”
刘全从魏枞手中接过卷轴呈给梁帝,卷轴在龙案上铺陈开来,梁帝眸子瞬时亮了。
“这是臣十二年来辗转西域周国所绘舆图,现如今东突厥已灭,吐谷浑归降,往西还有高昌、敦煌、西突厥,往北还有回鹘,往南还有吐蕃。”他忽然叩首,激动道:“陛下?文治昭昭、武功烈烈,相信假以时日必能打造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的天朝上国。”
同样神情激动的还有梁帝,似酒疯子无意间觅得了那世间罕见的佳酿,心醉神迷,欲罢不能。
这张舆图历时十二年所绘,他曾派遣了千人的斥候不同往返于列国,绘制山河城池,与粟特商人交换信息,确保舆图精准无误,所耗人力、资财无数才绘出此图。
梁帝过于惊喜,甚至拉着魏枞,要他为自己指点图中所绘的山河。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直至掌灯时分,梁帝才回过神,他笑着拍了拍魏枞的肩膀道:“大梁有你是朕的福气,不过该罚还是要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