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柄刀架在了脖子上, 朱丛用吐谷浑语问道:“枝儿在哪个帐子?”
男人刚刚爽快过, 心神放松蓦地被人拿刀顶着一时太过刺激, 竟昏了过去。
朱丛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踢了男人一脚, 掀开那帐子钻了进去。
帐内气味并不好闻, 昏暗光线里隐约可见一女子趴在毡子上哭泣, 朱丛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件破毯子给她盖上。
女子吓了一跳,立即缩到角落里, 披上衣衫,用蹩脚的吐谷浑语磕磕绊绊道:“等等,我身子不……”。
“你别怕, 我不碰你, 我向你打听个人, 请问枝儿是在哪个帐子?”
他说的中原话,女子一下子眼睛亮了, 她猛然抬眸看向朱丛,欣喜道:“你是大梁人, 我、我就是枝儿, 求你救救我……”
她说着忽然伸出手死死抓住朱丛的手腕。
朱丛微惊, 触及她手臂上斑驳的伤痕, 心中一紧,再看向她面容时又松了口气,他虽然心疼她的遭遇,但此时并不是救人的好时机。
他轻声安抚了几句,又问道:“你可见过一个双十年华的汉人女子,生得十分美貌,她的眉间有颗小痣,身量有这么高……”
枝儿神情微动,眉目隐在黑暗中,朱丛并不能看清她的神色。
“我听说二王子最近得了一个美人,整日里锁在自己帐内,任何人都不得见,兴许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朱丛说不上心中是何滋味,但有消息总是好的,他正欲仔细打听些内情。
忽然帐外响起一道儿男子的呼喊声:“有大梁的细作闯入军营,快来人呐……”
朱丛暗骂一声,转身便要出帐子,衣角却被人抓住。
枝儿仰着一张脸道:“求你带我一起走!”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出去一样会t z死!”朱丛用力抽走衣摆,闪身躲入黑暗中。
“求你放过我……”永嘉缩在角落里,死死抓紧衣衫。
马倌儿狞笑着扑了过来,只是“哐啷”一声响,斜长的身影不知被什么绊了下重重栽入了火盆中,紧接着便是杀猪般的嚎叫声。
他在地上翻滚着站起身,捂着脸颊冲永嘉嚎叫,还不快拿水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永嘉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马倌儿便咆哮着朝她踢来,她惊惶起身跑了出去。
冷风扑面袭来,她一瞬间清醒了许多。一时间脑中想了许多,是冒险尝试逃走,还是继续忍耐。
她在寒风中疾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守在营地外围的士兵,她吓得又踉跄着往回走,远远瞧见自个儿破屋子里的火光,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马倌已然注意到她,就算今日躲过还有明日,她不能坐以待毙。
“你死哪儿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马倌见到端着盆进来的永嘉气不打一处来,抬腿便要踢来。
永嘉忽然扬起盆朝着他劈头盖脸泼去。
黏黏糊糊的东西糊了他一脸,马倌儿迷住了眼睛,未及张口打骂,胸前便被狠狠刺入一物,疼痛让他下意识反击。
永嘉被重重摔在了地上,那把匕首却只浅浅插入了半分。
脑子有一瞬的晕眩,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身,冲着沉睡中的辛大娘喊道:“大娘,你以为今日他不死,你我还能脱身吗?”
马倌抹掉了脸上的新鲜马粪,朝着永嘉方向走来。
永嘉步步后退,惊恐地盯着他,摸到手边的一根木棍,毫无章法地向马倌劈来,却被对方轻巧地夺去了手中之物。
马倌一把掐住永嘉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双足逐渐离地,永嘉只觉呼吸难以为继,脑中一片晕眩,只觉前所未有的绝望,她不该这般任性,倘若她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兄长要怎么办,大梁会不会因此再生干戈?
她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就在她以为死亡终将无可避免之时,马倌忽然松了手,她失重般坠地,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她双眼恢复清明,也看清了马倌身后举着铁铲的辛大娘。
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辛大娘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马倌,忽然火盆里一声爆响,辛大娘吓得“哐当”一声丢了手中的铁铲。
她惊惶地看向永嘉,喃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永嘉喘息着上前拍了拍辛大娘的背,将人抱在怀中,快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埋在她怀中的辛大娘忽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她推开永嘉,捡起地上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扎在马倌的身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欺负我!十年了十年了……他终于死了……呵呵……终于死了……”
从辛大娘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永嘉隐约猜出这十年来受的各种折磨,或许在从前她从未想过反抗,若不是永嘉的到来她或许能忍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