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真不敢不杀你!”蒋凡抽出佩刀架在店小二的脖子上,后者却丝毫不以为意。
裴度叹了口,上前劝道:“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先救人要紧。”t z
夜很静,静得只有她的呼吸声。
她不敢离开,日夜守着他,多少次噩梦中惊醒,颤抖着手指试探他的鼻息,却在探到微弱呼吸后泪流满面。
雪衣端了水进来,见自家主子双目通红,又是一阵心疼。
“您休息会儿,这里换我来照顾。”
永嘉哪里肯走,背过身擦了眼泪,又拿起帕子绞了水道:“我来擦吧。”
手刚触上他的脸颊,永嘉便惊觉魏枞发了高热,慌忙丢了帕子试他额上温度,果然烫得吓人,她慌忙剪开魏枞包扎好的伤口,见伤口红肿伴有化脓迹象,她深吸一口气,道:“让店小二准备一壶烈酒,另外我开一副药方,你即刻去抓药。”
烈酒冲洗伤口时,许是太过疼痛,魏枞身子轻轻颤了颤,眼皮掀了掀却并未睁开眼睛,永嘉唤了他几声见他不曾醒转便又拿起消毒过后的匕首,咬了咬牙垂首为他清理伤口上的黄色秽物,一遍一遍清理,直到伤口转为红色。
她明明害怕的紧,但手指却比几日前稳了许多,只是太过专注,额上起了一层细密汗珠,汗珠从眉端滴落在眼睫汇聚,迷了眼睛。
眼前突然多了一张素净的帕子,轻轻拭去她眉眼间的汗珠。
永嘉睁开眼见是裴度,冲他微微颔首,复又垂首继续清理伤口。
烛火下的那张小脸,华光璀璨,眉眼间的坚毅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一直以为她是皇室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不经风雨的娇花,可这几月下来,他见到了太多的不一样,看似楚楚可怜的伶仃少女,经脉里却是最坚韧的蒲苇。
他不知道公主与魏枞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便是再后知后觉,他也清楚地明白公主此次来旬阳城就是为了寻找魏枞的下落。
裴度的目光从永嘉的脸上移开,他望向榻上躺着的苍白男子,心中是何样的嫉妒与羡慕,他竟能让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女,不顾千难万险地赶来赴一场明知是死局的邂逅。
不知过了多久,永嘉轻轻出了口气,她站起身时忽然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倒去,裴度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身,焦急问道:“你怎么样了?”
永嘉闭了闭眼,须臾,稳定心神,轻轻挣开裴度的怀抱,低声道:“我没事,许是有些累了。”
“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我来看着。”
“恩。”她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回眸瞧了眼榻上躺着的人,眉眼间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色。
回到房间她和衣躺下,本也没打算睡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意识渐渐回笼,听到是雪衣在和裴度说话。
雪衣的声音带着哭腔很是无助,而裴度却似乎在阻止她。
永嘉推开门问道:“怎么了?”
雪衣抹了眼泪,道:“魏将军的高热一直不退,汤药怎么也喂不进去。”
永嘉脸色微变,匆匆去了隔壁房间,试了他额上温度,又把了把脉,回头对雪衣道:“将药拿来,我来喂。”
她端起药碗,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们先出去。”
雪衣乖巧地出了屋子打算去厨房收拾汤药,裴度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月光下的身影仿佛是浸在寒潭中的冷玉,清冷又落寞。
风中传来阵阵药香。
裴度回过身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到了屋内,唇齿相依的两人,月光透窗而过,落在交叠的衣衫之上,流光中似有灼灼桃花,清辉满地。
而落在裴度眼中却是月光如刃,寒意灼灼,他掩在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紧,许久后又生出几分心疼来。
他知道,陈国公主迟早要嫁给程戈那个老匹夫。
倘是无情无爱也便罢了,可她明明那么爱慕着魏枞,教他这旁观之人亦生出几分心痛不忍。
为了让魏枞尽快退热,除了服药之外,须得每隔一个时辰用温水擦拭身子,以便他能快速散热。
雪衣端水进来时,永嘉自然而然地绞了帕子为他擦拭,直到擦过胸口之时方觉出不妥,她照顾了他几日一时竟将男女之防忘了干净,而雪衣竟也不提醒她。
此时她拿着滴水的帕子,脸烧得通红,有些进退维谷,目光触及袒/露的胸腹,又怕他受了寒,只得红着脸胡乱在胸前一顿擦。
脑子里却是乱糟糟地想着是不是该叫裴度来帮忙擦其他地方,这么想着手指不知压到了何处,昏睡中的魏枞身子轻轻颤了颤,发出一声呓语。
永嘉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紧张地问道:“哪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