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百姓都说魏将军是被山神救走了……”
永嘉不信鬼神之说,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礼部拟了三个黄道吉日,在问过程戈的意思后,日子定在了半年之后,也就是来年的二月,巧合的是与当初皎皎出嫁的日子一天,竟同选在了二月初八。
半年时间已是仓促,朝廷此时忙于抵御外寇,国库紧张,婚仪一切从简。
婚期定下的当日,永嘉求见李赟,提出想要去伏龙观静修一段时日。
李赟却一眼见她看穿,放下手中的折子,蹙眉看着她道:“你想去找魏枞?”
她本也没想瞒住皇兄,但被他一语道破,仍有些难堪,但她并不会因此退让,抬眸直视李赟,坦言道:“我只是想找到他,无论是生是死,总要见到人才能死心。”
“找到他又能如何?你别忘了你已有婚约在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低声道:“阿枳,人生在世并非只有情爱,你还有我。”
她摇了摇头,一想到那人或许死了,胸腔里就汹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悲伤情绪,难过得让她无法呼吸。
“那不一样,皇兄,求你最后成全我一次,好吗?”她抓着李赟的衣袖缓缓跪倒在他的脚边,双眸渐渐有了湿意,祈求道:“我向你发誓我不会逃走,我一定会赶在大婚之前回京,皇兄……”
上次皎皎逃婚是他失察,他心知此事与永嘉脱不了干系,而今日这场大祸便是前因之果,因果报应,他逃不掉,她亦无法逃。
李赟的确有这样的担忧,但触及永嘉眼中的绝望,他一时心有不忍,沉默半晌方才道t z:“我会让蒋凡一路保护你。”
蒋凡是神策军中尉,乃陛下亲信,此人行事狠辣,铁面无情。
与其说派蒋凡保护她,倒不如说是监视她,甚至于在她不肯回京时将她绑回来。
但李赟能做出此番让步已让永嘉很是惊喜,她忙揩去眼泪,跪地叩谢梁帝。
一路上为了赶时间,永嘉选择骑马出行,离开京城百里外道旁渐渐出现许多流民,越往西走流民也愈发多了。
永嘉的心情也愈发沉重,她生于京城,长于繁华之地,早些年虽行走边关见过战争的残酷,但从未想过战争给百姓带来的后果。
曾经繁华的西域重镇不过数月间化为废墟,屋庐焚毁,田地荒芜,满目疮痍。
雪衣见她食欲不佳,多次劝慰皆无果。直到一日赶路途中,永嘉径直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众人才惊觉她已病了多日。
面颊滚烫,嘴唇青紫,双腿双手甚至都磨出了血泡。
永嘉不住自责,这几日她只以为公主心情不佳,未曾料到她是生了病。
蒋凡命人请来了大夫,雪衣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永嘉两日,她才幽幽醒转,得知自己耽搁了行程一时陷入沉默,半晌才道:“你去将裴度叫来。”
此次出行永嘉特意向李赟要了裴度同行,他是进士出身,祖籍朔州,少年时曾随自己的父亲游历西域,因而熟悉各国语言,带他来行事会方便很多。
裴度并不知晓此行的目的,但一路上见公主神情焦急,像是很紧要的事儿,是以并不敢怠慢。
自永嘉昏迷后,他亦是寝食难安,整日里煎药送饭皆是亲力亲为,听闻公主醒了一时欣喜险些打碎了药碗。
匆匆忙忙赶到公主房外,理了理衣衫,方才开口请见。
规规矩矩朝永嘉行了礼,抬眸见她面色苍白,比之前清减了不少,心下不由又担忧起来。
永嘉虚弱地靠在床柱上,问道:“我想去尧城,你有没有法子带我去?”
尧城已在月前失守,此刻占据尧城的正是吐谷浑人。
正逢战乱,莫说是汉人,便是西域商人也很难通行。但裴度并未直接拒绝,他想了想道:“微臣记得这附近还有一处榷场,臣这就去打探消息。还望公主保重贵体,切莫操劳。”
裴度离开后,雪衣便劝道:“尧城太危险了,公主您的身份贵重,一旦落入吐谷浑手中必然成为陛下的掣肘。”
她自小伴着公主长大,最能知晓她的心思,倘只是个人安危必然劝不住公主,但牵扯到梁帝,公主必然会犹豫。
永嘉听罢果然动摇了,她让雪衣拿来舆图,端看半晌又唤来了蒋凡,问道:“旬阳城何人在守?”
近日军士调动频繁,蒋凡一时也不清楚前方战况,派人去打听过后才知道守城的将军正是程戈昔日属将宋训。
而当日目睹魏枞被杀的尧城残兵也尽数退入旬阳城,想要知道当日发生了何事,势必要入旬阳城探一探究竟。
旬阳城距离尧城不过百里,此刻正遭遇西域联军猛攻,城内百姓也早在半月前便开始逃离,几乎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入城,是以当永嘉一行人出现在旬阳城下时,守城的士兵将几人当作了细作,好一番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