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似是看出程戈的疑惑,解释道:“自三年前朝廷便实行盐铁官卖,征收商业税、实行均输平准之法,加之卖爵所得,国库虽不丰盈,但比之往年已好上太多。”
程戈毕竟是武将出身,对朝廷钱粮经营之法不甚了解,更何况这三年间他一直领兵在外,对朝廷的这些决策并未放在心上,不知长宁竟在短短时间内敛下如此多的钱财。
如此看来,与吐谷浑之战她早有预谋。
程戈越想越是心惊,下朝后立即召来自己的心腹幕僚商议应对之策。
“这位大长公主真乃奇才。”幕僚听罢,不由对长宁大长公主露出钦佩之色,抬眸瞧见自家主公黑的一张脸立即改口道:“此女不除,主公大事难成。”
“看来计划不得不提前了。”程戈深以为然,这些年他与长宁斗来斗去,互有输赢,但论心机手段他却是自愧不如。
夜半,窗外明星瑩莹,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箫声,如泣如诉,闻之断肠。
永嘉躺在床上听了半宿,近三更时方才睡去。
暗夜中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响,孤灯映出男子清隽的身影,他一步步走至榻前,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目间,手指几次探出又收回,他终究没有勇气与她见面。
他有时候也会想,当初在t z凉州他若是真心待她,是否她永远都只是江南的苏枳。
这几年他拼了命的往上爬,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够保护她。
可爬到哪里才算是足够强大?
魏枞的双眸晕出水雾伴着排山倒海的苦痛,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等下次回来他一定要带她走,无论前路如何,无论是生是死。
永嘉醒来时床榻边多了一枝山茶花,花枝烂漫尚有未干的露珠。
她初时以为是雪衣放的,问过之后知不是,心头生出几分后怕,却听山上的小道童说起昨夜有位长相俊美的年轻郎君在观外站了半宿。
永嘉不用问也知那人是谁,一时握着山茶花枝默默无言。
当日她便得了消息,魏枞已领命去往岷州。
算算日子,魏紫快要临盆了,永嘉终究是放心不下再次回到宫中。
暮春四月,孟夏之交,天气渐渐热起来,魏紫愈发的倦怠,整日里昏昏欲睡,永嘉入殿后见她只着了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罗裙在腰腹处高高隆起,宫娥在旁打着扇子,一只雪白的狮子猫蹲在她的脚边打瞌睡。
原本还一脸喜色的永嘉,在见到狮子猫时不由蹙起了眉,看了一眼殿内侍立的大宫女,后者立即会意,跟着永嘉的脚步去了外殿。
“猫是哪儿来的?太医难道没告诉你们孕妇不得养猫?”永嘉的目光时不时望向内殿。
大宫女流云面露迟疑之色,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永嘉目光冷冷地落在流云身上,她跟着一个哆嗦,慌道:“前日娘娘与张美人一道儿游园,恰好看见几个奴才在院中杖杀一只猫咪,恰好看到了,娘娘于心不忍便救下了猫咪。”
“猫咪可有主人?”
流云目光有些犹疑,低声道:“奴婢听说是中宫养的猫儿,因不小心抓烂了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件云裳才被下令杖杀。”
闻言,永嘉一惊,中宫养的猫儿,怎么就这般巧合的让魏紫瞧见了。
“太医可瞧过了?”
流云道:“太医瞧过了,猫儿伤得不重。”
永嘉闻声嗤笑,她竟以为自己问的是猫儿伤势,不怪她以小人之心度之,魏紫如今怀着龙嗣,万事须得谨慎。
出于紧张,永嘉让人将猫儿抱了过。
猫身通体雪白,唯独尾巴是黑的,这猫儿竟是有名的“雪里拖枪”,一双眼珠竟还是一金一蓝,大尾蓬松,也怪不得魏紫喜欢。
永嘉将猫儿抱入怀中,仔细检查过它的爪子,见四爪皆被修剪得干干净净便也松了口气。
她的手在猫松软的毛发上一遍遍梳过,心头竟也跟着柔软起来。
内殿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魏紫在宫娥的搀扶下走出内殿,见到永嘉不由笑道:“这小东西可爱得紧,我近日颇觉烦躁,多亏了这东西陪我玩耍,心情方才好些。”
见她过来,永嘉忙将猫咪丢在地上,蹙起眉头道:“你如今身子重不能碰这些。”
魏紫摇头失笑,有激灵的婢子捧来了逗猫棒呈给她。
“你别紧张,我从未摸过它,每日只是用逗猫棒逗逗它,这小东西颇有灵性,乖觉的紧,从未冲撞过我。”
说着她拿过逗猫棒轻轻抬起,那猫儿伸出爪子攀咬,时不时躺倒在地露出白色的肚子,样子实在憨态可掬。
原本借口将猫儿带走的永嘉,面露无奈,直到她逗得累了,永嘉才从她手中拿过逗猫棒将人哄回榻上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