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慌忙抬起头,抓住长宁的衣袖,半是撒娇半是乞求道:“皎皎姓阿史那,她并非大梁之人,姑姑不如换作其他宗室女去吐谷浑和亲。”
长宁拂开她的衣袖,一双清冷犀利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冷声道:“换谁?换你吗?”
永嘉顿时哑了声,她再怎么同情皎皎,也不愿背井离乡,远嫁吐谷浑。
长宁似是疲累极了,她在女使的搀扶下坐起身来,语气比之方才柔和了几分,“你既送了我一份厚礼,我也便送你一份礼物。”
说话间长宁让人拿来一样东西交给永嘉。
“这是什么?”永嘉接过发现是一卷画,她缓缓展开画轴。
画中是一妙龄少女,乌云巧挽,碧翠押鬓,纤细的手指捻着一白玉茶盏细细品茗,吸引人目光的是胭脂色绡绣海棠轻罗纱衣下,露出的一段雪白如瓷的腕子。
骤然见到画中女子,她大吃一惊。
这是她的画像,在看清楚画中人的穿着,以及画中人手中握着的杯盏纹样时,她一瞬间洞悉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第64章 皎皎
◎我没错!我只是想娶她而已……◎
画中人的穿着打扮分明就是数日前她在中宫, 与皇后品茶闲谈时所着衣裳,而且那杯子的纹样也出自中宫。
原来那日程玉珠刻意将她晾在偏殿,是为了让画师为她作画。
而作画的目的, 再联想到前日朝堂上慕容晞光拿出的画卷, 她骤然明白了一切。
程玉珠算计她, 想让她就此和亲吐谷浑,远离权力中枢。
是长宁大长公主洞察了皇后的算计, 并让人偷龙转凤, 将画中之人调换成了皎皎。
如此说来, 皎皎的的确确是替她受难。
心口仿佛被人骤然攫住,手中的画卷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离开公主府的一路都很平静, 雪衣一度以为无事, 直到车厢内传来压抑的哭声。
“郡主……”雪衣掀了车帘便要入内, 却听里面传来永嘉喑哑的声音,“停车。”
马车在酒楼前停下, 永嘉将自己关在雅间不许人进来伺候,独自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地喝。
她没有哭也没有发泄, 只是很平静地在喝酒, 单纯地在喝酒。
一杯一杯地灌下去, 苍白的小脸渐渐染上红晕,那双眸子却依旧清明。
雪衣守在门外听得里面动静, 心中焦虑不安,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 忽然瞧见二楼的楼梯处走来一人, 她眸子骤然一亮。
魏枞推开门时, 背后忽有惊雷炸响, 疾风骤雨裹挟着地面的热气扑入她怀中。
她抬起眸子望他,乌黑的眼珠子空茫茫一片,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着别的什么。
“喝酒吗?”她偏过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懵懂的样子像是个天真的孩童。
魏枞蹙了蹙眉,尚未走近便闻到了浓烈的酒气,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纤细莹白的腕子,仿佛一折便会断掉。
“我送你回宫。”
明明是再寻常的一句话,偏她听后生了无尽的委屈,仰着脸笑得凄楚,“你凭什么送我回宫,我又不是你的谁?”
她说着便踉跄着起身,手指压在他胸前不停地推搡,试图将他赶出门外。
魏枞不说话,一双眸子定定望着她。
看着她一时哭一时笑,看她语无伦次,看她泪湿两腮,却依旧不肯松开咬紧的牙关。
可她推着推着却是再也撑不住,泪落在唇角,她氤氲着眸子,扬起脸笑着问他:“你为什么不肯娶我啊?”
他t z若是早早将她娶了,她也不会因此牵累了皎皎,也就不必这般内疚,这般害怕面对皎皎。
魏枞心底一痛,眼中有化不开的情绪,牙关死死咬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仿佛倦极,骤然推开他,从房门内冲了出去,踉踉跄跄奔出楼外,雨滴落在脸上,她只觉畅快。
低低的饮泣声消弭在风雨里,再不教旁人看到她的怯弱。
魏枞追出去想要拉她,却被她推开,独自一人淋着雨上了马车。
四面八方都是响亮的雨水,他的双目在一瞬间模糊,赶来的卫延急忙撑开伞罩在他头顶,却被魏枞一个眼神吓得呆立原地。
魏枞扯过马匹,利落地翻身上马,如一道儿闪电般消失在雨幕之中。
回到侯府,他甚至不曾换衣裳,径自去了祠堂。
外面雷雨如注,室内香烟袅袅,一派肃穆。
魏枞跪在蒲团前,目光定格在一排排的牌位上,许久之后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在牌位前一阵摆弄,忽听“咔哒”一声响,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儿暗门。
他未曾犹豫,快步入内,不多时便捧了一朱漆木匣出来,脚步刚行至门前,门却从外面被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