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脚步一顿,听出了话中的异样,但她实在没胆回去询问,复又加快了脚步。
跑了没多远,感觉有样东西从衣袖中掉了出来,她弯下身子去捡,尚未看清楚手中何物,忽然听到头顶有人唤她,“郡主,你原来在这儿。”
永嘉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塞入袖中,抬首时脸上已换作往日温柔的笑靥。
刘崇安见她无恙便也放心了,只是目光在她有些红肿的唇瓣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收回目光。
永嘉有些心虚地垂下头,低声道:“我方才有些脚酸便墙根底下休息了会儿。”
“你若是累了,我送你回宫。”刘崇安体贴地唤来了马车,亲自扶永嘉上了马车,他自己则骑马随行。
坐回马车的永嘉轻轻舒了一口气,方才魏枞吻她时发了狠,唇上此刻还隐隐酥麻着,她唯恐被刘崇安察觉出异样,好在对方并未察觉。
她松了口气,摸出藏在袖中的物事。
那是一个长约六寸,宽约一寸的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柄洒金折扇,泥金扇面,并辅以墨绘弧线,扇面上绘有一幅《白石溪边》图,作画之人构图明洁秀润,下笔气韵浓郁,立意更是高旷清淡,深邃隽永。
永嘉一眼认出这便是兰台公子的画作,随即便心口怦怦直跳,这分明就是今日射粉团的彩头,魏枞竟然趁着有她亲吻之时,偷偷塞入她衣袖中。
尤其在联想到他先前所言,在端阳之日未婚男子送女子扇子有定情之意。
她一时心悸,一时又觉委屈,从前她求他一个承诺,他不肯给,如今她放弃了,他却巴巴地送来了定情信物。
想到此她心头更觉恼恨,扬手便将折扇丢了出去。
雪衣看着丢在车角的折扇,不知该不该捡,正犹豫不决就听自家主子道:“收起来吧。”
刘崇安将她送回宫后,便回了国公府,一入门管事便请他去书房,言称国公爷已等候多时。
他原以为今日宫中有宴,父亲会晚些回来,没想到父亲竟比自己先一步回到家中。
父子二人坐在茶桌前吃茶,案上一个古铜香炉香烟袅袅。
信国公见儿子吃了茶,不紧不慢地问道:“这茶如何?”
“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刘崇安晃了晃越瓯中汤色碧绿的茶水,笑吟吟道:“这是今年的贡茶?”
信国公点了点头,“这是陛下今日所赐。”
这样的赏赐在信国公府是稀松平常,刘崇安并未放在心上,复又吃了一口茶,抬眸时发现父亲的神色有异,不禁疑道:“不知父亲何时忧心?”
信国公面色端凝,望向自家儿子,沉吟道:“你当真想迎娶永嘉郡主?”
刘崇安有一瞬的迟疑,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神色,温声笑道:“永嘉郡主端淑静美,出身高贵,肯为续弦已是我高攀了。”
言下之意信国公自然是听得明白,儿子对永嘉郡主有爱慕之心,但尚未情根深种,他斟酌了用词,开口道:“今日陛下单独召见我,话里话外皆有催促为父尽快提亲的意思。”
刘崇安微微诧异,大长公主那里尚未松口,按理说陛下不该如此焦急。
“可是朝中出了乱子?”
自毛仲案后,程戈实力受损,朝廷在处置了一干朔方官员后留下大批职位空缺,几方势力纷纷加入角逐,恨不得多分一杯羹。
其中也不乏信国公府的门生,总的来说他们也算是受益方,但最后的赢家却非大长公主莫属,即便是梁帝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亲信。
信国公并未直接回答刘崇安的话,而是说起了另一桩事儿。
“不日后吐谷浑的使者将入京,随行人员中有吐谷浑王子慕容晞光。”
他话只说了一半,刘崇安略一思量便猜出父亲心中的忧虑,大梁素来有与西域诸国和亲的惯例,十多年前嫁入突厥的朝华公主便是如此。
当今陛下唯有永嘉郡主这一个亲妹妹,倘使吐谷浑求亲,宗室中再没有比永嘉郡主更合适的人选,也难怪梁帝突然向信国公施压。
刘崇安脑海中浮现出永嘉宜喜宜嗔的娇靥,心头一紧,忽然起身朝父亲施了一礼道:“请父亲为我请婚。”
原本梁帝想要许嫁只需一道赐婚的圣旨便可,偏偏大长公主不允,便是帝王亦束手无策。
信国公将儿子扶起,幽幽叹了口气:“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瞒你说你母亲不久前至大长公主府拜见,大长公主并未接见你的母亲……”
刘崇安脸色微变,他早料到大长公主不会轻易许了婚事,但未曾想大长公主态度竟如此冷漠。
然而信国公看了他一眼,又道:“大长公主虽未见你母亲,但留了你母亲用膳,然而怪就怪在饭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