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居住的采薇宫, 女医拿来药膏为她的额头和脸颊上药, 她双目空洞茫然望着面前的紫檀象牙人物插屏发呆,披水牙子均浮雕夔纹连接着缠枝卷草, 黑丝绒衬地上象牙雕刻着一幅江南水乡小镇的上元佳节,男女老少在屋舍外观看花灯,他们或立于曲桥上, 或于泛舟湖上, 无论是拄杖老叟、年轻男女还是持灯的顽童皆是喜笑颜开。
这架屏风是她及笄那年陈闲送的, 她一直很喜欢,自得到那日起便一直摆在寝殿内, 如今瞧着上面一张张荡开的笑颜,她只觉讽刺。
她撇过脸不愿再看, 冷声道:“将这架屏风收起来罢。”
侍女正搬弄着屏风, 雪衣匆匆进殿低声道:“张美人来了。”
张嫣来此是何目的, 她自是清楚, 不过就是想来看她笑话罢了。前次她挨了中宫的巴掌,她出言讥讽了几句,如今她也挨了巴掌,张嫣可不得便巴巴地赶过来看热闹。
果然,她甫进殿目光就在永嘉的脸上寻索,瞧见她红肿的脸颊与额头,不禁掩唇偷笑,抬眸时装出几分怜惜模样,她道:“上次陛下赏我的药膏还有些,消肿止痛的疗效最是好,我这就让奴才送过来。”
永嘉今日心情极差,不想与她虚与委蛇,便直截了当地拒绝,“不用了,皇兄已赐了药。”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她目光又落在宫人们抬着的屏风上,随口问道:“如此精巧的屏风郡主若是嫌弃不如送予我。”
“皇兄这般宠爱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屏风没有?”
言外之意便是不送了,张嫣眸中掠过落寞之色,忽然直视永嘉的眼睛,开口道:“我想要一张送子观音图,不知郡主这里有没有?”
永嘉闻言微怔,敏锐的张美人今日似有事儿而来,并非单单为了看她的笑话,于是对身旁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
室内一时静谧,唯有案上檀香袅袅。
见永嘉迟迟不开口询问,张嫣有些沉不住气,咬了咬唇道:“陛下大婚已三载有余,后宫无一子嗣降生,无论是对陛下还是整个大梁来说都是致命的,近日朝中已有流言说……”
“说什么?”永嘉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因而从未关注过这方面的消息。
张嫣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坊间传言陛下不利于子嗣。”
“荒唐!”永嘉怒不可遏,皇兄正值盛年怎么会不利于子嗣,定然是有人暗中作祟。
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无论是何人编排的流言,最终矛头都是对准了皇兄,即便抓住流言的源头也于事无补。
张嫣既然挑起话头必然是有所图,她静下,心面上装作漫不经心道:“你既为求子直接与皇兄说便是,与我说有何用。”
张嫣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但皇后统摄六宫,你我都在后宫,虽身份不同,但立场都是为了陛下好。”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瞒你说,后宫所有嫔妃之所以三年无所出,皆因中宫在妃嫔们所用香料中动了手脚,这件事我一早便察觉了,我曾偷换过香料,但没几日我的饮食中便发现了致人不孕的药物。”
“此事陛下可知?”永嘉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她素来知晓程玉珠张狂没想到竟是如此明目张胆,若果真如张嫣所言,岂非她在中宫一日,陛下便不能有子嗣了?
“陛下在前朝已是左支右绌,我不想再拿后宫之事烦他,但你以为陛下当真一所无知吗?”张嫣起身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程家势大,但你我联手即便不能将中宫拉下马,也必然能让她举步维艰。”。
永嘉并不想拿皇兄的子嗣作争斗的筏子,但程玉珠实在太过猖狂,她动不了程戈,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程玉珠。
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痛意,永嘉眸中掠过一丝寒意,她笑了笑:“联手没有问题,总要让我知晓你的手段究竟如何?”
这是要她送投名状了,张嫣并不想这么早暴露自己的实力,但她如今在宫中孤立无援,想要除掉程玉珠没有永嘉郡主的帮衬,根本没有胜算。
永嘉瞥了她一眼,坐回到榻上,信手拿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当真算起来程玉珠不过入宫三年,宫中势力尚且不如她,想要对付程玉珠并非没有机会,只是永嘉一直不屑于后宫争斗,她要的是一击毙命。
但如今她改了主意,魏紫马上就要入t z宫了,她需要给程玉珠点颜色看看。
张嫣犹豫了片刻,终是一咬牙道:“好,明日便让郡主瞧个热闹。”
永嘉眼底有了笑意,她很期待张嫣的反击。
这日晌午,永嘉正在翻看女使送来的京中适婚世家子麟册,张美人身边的侍从传来消息,邀她去御花园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