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见他蹙着眉,便知他不愿意去,再一看身侧的魏骞长子都五岁了,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悦道:“你年岁不小了,怎地还这般孩子气,京中如你这般年岁的世家子弟哪个还没成亲?”
魏枞眼眸微动,放下筷子,淡淡道:“母亲真要与我细数京中未婚世家子吗?”
林氏见这母子二人有掐架的趋势,立即笑道:“四郎,阿紫妹妹已到婚配年纪,她久居灵州此时回到京城,正是该多见见世面才是。明日我亦有事在身,只能拜托你带她一同入宴。”
魏骞亦是放下碗筷,温声相劝,“你上次不是向我打听永嘉郡主之事吗,我听说后日的赏菊宴她也会去。”
原本还要拒绝的魏枞,闻言不由挑了挑眉,眸中露出几分兴致盎然来,他道:“我会去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魏夫人这才露出笑颜。
夜半忽而风起,院中芭蕉树影摇曳,吹动案前书册哗啦哗啦作响。
苏枳合上手札,心中隐隐透着一丝不安。据她手中的探子来报,侍御史刘汝庚半年前奉大长公主之命入朔州暗中探查毛仲的罪名,不久前才刚刚回到京城。
此次三司会审,刘汝庚必然会是重要的举证官员。
连她都能查到的消息,他不信程戈会不知,然而刘汝庚一路上顺风顺水,未曾有丝毫异常之处,这一点倒不像程戈的行事作风,她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昨夜下过一场秋雨,雨洗暮空,凉风习习,吹散了夏日的最后一丝暑气。
大长公主的这处别院坐落于京郊,玉阶彤庭,珊瑚碧树,处处浮丹流翠,犹如琅嬛仙葩。
入了别院便有彩衣飘飘的婢子引路,赏花宴地点在凝碧楼,楼下便是揽月湖,湖畔垂柳,细长的木质长桥深入湖中,池中有莲藕,每至秋夏,花开鱼跃,美不胜收。
苏枳立在阁楼上,只见绿塘摇滟,碧天如水。柳堤之上,士女拖香肆艳,华服男子垂纶以钓,各个青春洋溢。
她鲜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京中女眷自有自己的圈子,与她并无相熟之人,但有不少人慑于她的身份地位愿意做低伏小围绕在她身旁。
“那人是谁?”苏枳团扇遥遥指向柳堤上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子。
身旁的围绕的两个闺秀抻着脖子瞧,其中一人掩唇笑道:“他是侍御史刘大人家的三公子。”
苏枳挑眉,“刘汝庚刘大人?”
“是啊,这刘三公子近日也不知去了哪里,回来之后阔绰了许多,方才我在下面见他给好几个女眷都送了珠宝玉石,说是他从老家带的土仪……”
苏枳眼波流转,漫不经心道:“怕是些未经雕琢的原石。”
“郡主猜错了,那些珠宝玉石俱是珍品,我亲眼所见。”
刘汝庚不过是个从六品的侍御史,暂且不说俸禄,便是家底殷实也经不得这般挥霍。
苏枳团扇微抬,掩唇打了个呵欠,杏眸中泛起水意,似海棠春睡,娇雍的姿态令身旁的闺秀看得心旌摇曳,有些羞赧的垂下眸子。
“昨日睡得有些迟,我有些困乏,就不扰二位妹妹游玩的雅兴了。”
两位闺秀朝她施了一礼,其中一人望着永嘉郡主渐行渐远的身姿不由叹道:“她怎生得这般好看,我方才瞧她时险些痴了去。”
另一女子见她这般痴汉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此时,刘家三郎正与众女眷聊得开怀,忽见一绿衣婢子盈盈一礼道:“我家郡主有请。”
刘正羡心念微动,便知来人是谁,遂跟着婢女穿过曲水长桥,远远见渡口正浮着一艘小小画舫,轻慢随风摇曳,隐约瞧见一美人云髻峨峨,窄衣细腰,甚是窈窕。
他在婢子引领下上了画舫,接着便是欸乃一声,水波荡漾,小船朝着湖心荡去。
拂开轻纱帷幔,刘正羡步入坊内,斜阳漫上船坊,暗影浮动间,女子扬眉望了过来,鬓边珠钗摇曳一时晃了眼。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女子妖姿艳丽,蓊若春花的一张俏脸,顿时三魂七魄尽数丢了干净。
“郎君请坐。”苏枳抬袖相请。
刘正羡眼睛都看直了,木呆呆地走到苏枳的对面预备坐下,谁知不小心踢到了小几,跌坐在了蒲团上,引得苏枳一声轻笑。
自觉丢人的刘正羡连忙垂下头,整理衣衫,朝着苏枳行了一礼,红着脸讪讪道:“让郡主见笑了。”
苏枳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他腰间玉佩之上,像是发现了新奇的物事,好奇道:“咦,你这玉佩瞧着好生别致,可否取下来让我瞧瞧。”
“自然可以。”刘正羡诚惶诚恐,手忙脚乱的解腰间玉佩,却是因太过着急怎么也取不下来,急得额头出了一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