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没良心啊你,我这是载谁载成这样的啊?”
李葵一脸颊微微发热,却不看他,只看着远方的夜色:“你不想载就不载啊。”
贺游原的头发被冬夜里的风吹得凌乱,却显露出些青涩蓬勃的少年气性,他安静地注视了她几秒,喉咙忽然紧了紧:“那……要是我想载的话,可以载到什么时候啊?”
李葵一仍不看他,只觉得心头忽然炽热,悄悄咬住了下唇,手指也在看不见的地方握起,捏紧了校服裤缝。
他问的问题,怎么比奥数题还难啊?
她不知道该不该给他答案,也不知道该给他什么答案。
她的大脑无法处理这样幽微精细的问题,陷入一片空茫,只有个别脑细胞还在运作,强撑着她把皮球踢回去:“你……你不是说你要去集训吗?那……肯定就没办法载我了啊。”
“哦。”他却低笑着答了一声,“那就是,可以载到我去集训之前?”
李葵一听他这样理解,急了,忙把脸扭回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贺游原无赖极了,笃定道:“你就是。”
“你别乱做阅读理解!”
“没乱做啊,都是你教的。”
“我没教!”
眼看着要败下阵来,李葵一又羞又恼,干巴巴地否认了一句,干脆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一直跑到自家所在的楼道里,她才停下来。正好楼道里的感应灯坏掉了,周遭黑漆漆的,没人看得到,她抬起滑凉的手背,给脸颊降温。
她太不知所措了。
她喜欢方知晓,就可以跟方知晓做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喜欢刘心照,就可以给刘心照写长长的周记——因为是同性,她们天然地给予彼此细腻与温柔的爱意。但贺游原不一样,他是男生,在她过去十六年的人生经历里,没有人教她怎样和男生建立亲密关系——她和她的父亲,都不亲密。
和异性进入亲密关系,会让她,有点没有安全感。
干嘛要喜欢他呀!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李葵一赌气似的,用力跺了一下脚,企图把坏掉的感应灯震亮,可惜没有,她只好扶着楼道的墙壁,摸索着上去了。
2015年如期到来了。李葵一躺在床上,听着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烟火和爆竹的轰鸣——她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或许只是几个小时前看的那场烟火在她耳边留下的余音罢了。
她揉揉耳朵,侧身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开始一条一条地回复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哈!”
贺游原也给她发了一条,时间还是掐在零零点零零。
贺游原:新年快乐!
李葵一手指顿了顿,打字道:“群发的?”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后悔了,按住气泡框想要撤回,谁知他立刻回复了。
贺游原:我没有群发过消息。
胡说八道。
李葵一气哼哼:“上次阴历年的时候,你……”
打着打着字,她的手突然停下。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过来了当初那句“群发的,不用回”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喜欢她了么?
正在她发呆发愣之时,他的消息又来了。
贺游原:所以这次还是不回吗?
李葵一看到这条消息的那一瞬间,按掉了手机,拉过被子蒙住了头,装作自己没看见。过了一会儿,她又从被子里钻出来,深呼吸一口气,删掉刚刚打的字,重新输入。
“新年快乐!”
贺游原:嗯,现在快乐了。
快乐就快乐,干嘛说出来啊。
这个人真的讨厌死了。
李葵一又按掉手机,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新年第一天,李葵一睡到了早上十点多,可能是睡得太多了,脑子反而懵懵的,感觉像是和这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她脚步飘飘地去卫生间洗漱,正机械地刷着牙,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吐掉唾沫,漱了两下口,从卫生间里出来去开门。这时,许曼华也从卧室里来到了门前。
反正有大人在,李葵一直接开了门,定睛一看,是个穿着邮政工作服的姐姐。
“您找谁?”她更懵了。
邮政姐姐问:“是……李葵一女士,对吧?”
“啊……我是。”
“是这样的。”邮政姐姐笑了笑,“您不是订阅了一整年的《收获》杂志么?现由中国邮政为您送书上门。”
说着,她打开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杂志,递给李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