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方知晓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无语道:“你恋爱都没谈过,从哪儿得出的你是性冷淡的结论啊?你可以进行自我探索,但你不要胡乱探索好不好?”
哦,好吧。
但接吻还是太奇怪了,李葵一坚持。
接下来几天,李葵一和贺游原都按照约定,老老实实地保持距离,暂避风头。但李葵一把自己的笔记打印了两份,一份送给了张允,一份送给了贺游原。
送笔记给张允时,李葵一心里是有颇多顾虑的,因为送笔记这个行为,好像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明晃晃地昭示着“我比你强”。
所幸张允爽快地收下了,这让李葵一再一次在心里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她们并没有因此成为朋友,仍只是同学,在食堂、小卖部碰上了,微笑着打个招呼而已。风波过后,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有王建波再也不往孟然的座位上跑了,他整个人,似乎和班级里的其他同学都切割开来了,总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快到周末了,这回李葵一学聪明了,提前去约方知晓。但一山竟比一山高,方知晓还是说,她已经和周策约好了周六晚上要去玩卡丁车,周日上午在家睡觉,下午再约着写作业。
方知晓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儿,李葵一拒绝了,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为什么会这样啊,难道男朋友就比好朋友更高贵么?总是陪他,总是陪他,哼。
周六下午放学后,李葵一只能背着书包,一个人慢吞吞地往校外走。
快到冬天了,天黑得早,已经没有日落可以看了,但李葵一不想走路了,还是决定坐公交。出了校门,她便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副耳机,正要塞进耳朵里时,她忽然看到了贺游原,站在一盏路灯下,手抄着兜,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带了点笑意。
她走过去:“等我?”
“不然呢?”他说。
“你不用去画室吗?”李葵一问。
“没到时间呢,待会儿再去。”
“哦。”李葵一把耳机线绕在了手指上,“那你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跟我来。”他说。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远。”
李葵一跟着他去了,顺着校门口的一条小道,走了百来米,又拐入一条小巷。小巷子里开了一些音像店、饰品店之类的铺子,而贺游原在一家裁缝店前停下了。
这个地方李葵一是知道的,很多学生觉得校服不合身,就会拿过来改,收收裤脚、紧紧腰身什么的。刚发放校服时,方知晓也问她要不要过来改一改,因为校服短袖实在太宽松了,方知晓想改得修身一点。
“来这里干什么?”李葵一不太明白。
贺游原也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校服短袖……袖口那儿……太松了,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拿来这里收紧一些。”
怎么突然给她这个建议啊?
李葵一眨巴眨巴眼,仔细想了想他说校服袖口太松了的缘故,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白了。
她一直以为王建波嘲笑她胸小,只是从衣服表面看出来的而已,原来他是从袖口看到了里面。
恶心、耻感,一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颅,她咬着唇,捏紧了拳头。
然后,她摇了摇头,说:“我不改。”
贺游原看着她的神色,又有点心疼,但不太理解她为什么拒绝。
李葵一抬起头,对他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想改。他透过我的袖口看到里面,说了些下流话,那是他的错,跟我没有关系。就算我今天把袖口改了,他想要侮辱我的话,还是能千方百计地从我身上寻找漏洞。如果有一天,他对着我的脸也能说出下流话,我要怎么办?戴上头巾把脑袋都裹住吗?我才不要,我才不要为那些烂人让步呢!”
就像初一开学时,她被那个黄毛解开了小背心的系带,难道就要她以后再也不穿那种小背心了吗?
她偏不,她就要穿,而且她变得特别喜欢穿吊带、穿无袖衫。
正因如此,她很早就知道,以保护的名义来限制自由是不可取的。
贺游原视线定格在她身上,凝望着她。
他这个人表面上冷冷酷酷的,但他心里其实是上蹿下跳的,可能是越缺少什么就越喜欢什么吧,他喜欢冷淡的人。但一个人若是冷淡成了一块钢板,是很无趣的,所以最好,能冷淡成一棵树,安然守静,却向光、挺立、昂扬。
李葵一就是一棵树。
就像她说完这番话,转身大步走了,夜风拂起她额前的头发,好似蓬勃的枝桠伸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