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脚步一顿,停在洗手间门口仔细听了下。
确实有人在哭,还有人在安慰。
像是赵佳玮的声音:“……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年级第二也不是谁想考就能考的啊,别哭了。”
看样子,哭的人是张允。
张允带着哭腔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就是觉得凭什么……凭什么我比她努力还是考不过她?我每天来得比她早,走得比她晚,体育课上都在背单词,周末我还去上补习班,但我就是考不过她!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大家肯定也都这么想……”
“没有啊,大家都觉得你能做到这么努力很厉害啊,真的,努力也不是谁想做到就能做到的。”
张允抽噎了两下:“那你觉得她努力吗?”
赵佳玮犹豫了会儿:“挺努力的吧,我经常在课间时看到她刷题,不过,咱们班比她更努力的人也有好几个。”
“但大家还是考不过她,都被她甩开一大截……凭什么啊,我真的不服。”
李葵一站在洗手间外,手指握起,抿唇想了片刻,转身离开了,脚步放得轻,就像自己没有来过一样。
她不知道张允这种算不算是讨厌她,但,应该是对她有怨言的吧?
她也无法言说自己现在的心情,大概是有点震撼吧。从小到大,所有的教育都在告诉她,天道酬勤,她也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她愿意为了改变现状去拼搏。她背很多书、做很题,可以一整个暑假都泡在图书馆,于是,每当她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她都理所当然地将这个结果归因于自己的努力。
她努力了,也得到了回报,她便更加信奉这个真理,也因此而骄傲。
可此时,悖论出现了:有人比她更努力,却没有收获与之相应的回报。
这似乎在告诉她,其实,努力不是可以被当作信仰的东西。
李葵一呆呆地走在回操场的路上,神思游离着。她想她必须得承认,她在学习方面挺聪明的,尤其是面对应试教育时,她很会从中去寻找得高分的规律。
如果能把这点小聪明视为“天赋”的话,那么她自身的努力在取得好成绩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就不再是百分之百了,因为“天赋”,顾名思义,是老天赋予的。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自负,就好像在说其他人都没有她聪明似的。她不是想要强调自己的聪明,她只是突然意识到,人一生下来,被分配到的资源好像就是不平等的,有人享受了智慧上的红利,有人享受了外貌上的红利,有人享受了地位和财富上的红利,还有人享受了时代的红利……若无视这些“天赐”的东西,一味地强调自己的成功是因为自身的努力,是不是也算一种狂妄呢?
她以前就是太狂妄了。
那努力就一文不值吗?似乎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努力真的可以改变一些事,那么,这其中的界限又在哪里呢?到底什么样的努力才不会被辜负呢?她又想不明白了。
周记里问问刘心照吧,李葵一心道。
她胡思乱想着,连洗手间也忘了去,好在体育课很快下课了,她趁着课间去了一趟,顺便在洗手池处捞起水洗了把脸,黏着的汗液被洗掉,瞬间清爽许多。
刚回到教室,手里就被塞了把喜糖,发糖的女生叫何琳,说自己家里添了个妹妹。李葵一忙说“谢谢”,又说“恭喜”,何琳展颜一笑,从第一列开始,给同学们逐个发糖果。
教室里一时闹哄哄的。
贺游原正在座位上整理期中考试的错题,何琳的糖果发到他时,他抬起头来,微笑着说了声谢。何琳觉得这位大帅哥最近有点奇怪,怎么说呢?好像……有点温柔?
或许是他笑起来有点蛊人,女生脸上一红,多给了他几颗糖。
贺游原随手剥开一颗,扔进了嘴里,正要低下头去继续整理错题时,他忽然听到又来孟然座位上串门子的王建波小声对孟然说:“你看李葵一。”
用的是那种调笑的语气。
听到她的名字,贺游原笔下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看过去。
她半侧着身子,边笑着和她斜前方的女生说话,边举着胳膊用手拢起头发,一只皮筋儿套在她手腕上。
怎么了么?她不就是在扎头发吗?贺游原不解。
可他分明听到了前座的两个男生心照不宣的笑声,赤裸裸的,未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