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平头百姓家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高启泰听了只笑,道了一句仁善生财,就将话题揭过去了。官吏摸不准他心思,将此事通气报给荣王,荣王封地所辖范围就包括秣陵。
堤坝修筑拖了大半年才完成,高启泰回朝。
第二年,秣陵白鹤堂私藏禁书事发,高启泰想起吉州偶遇的倩影,修书给荣王这位叔叔。
荣王与皇帝高澹的关系紧张,时有猜忌,更愿意交好这位即将继承大统的侄儿。
等案子尘埃落定,高启泰得到了他的生辰礼物,荣王暗中送来的一副精铁甲胄和江汀鹭。
薛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坦白,包括东宫与荣王的利益交换,他所得知的案件会审经过。
沈徵攥着茶杯,饶是心中早有猜测,也沉默良久,“当时参与运作的官吏,除了现在已调任左中允的徐潼和司经局洗马胡伦达,还有谁?”
薛珩回忆后摇头:“只这两人。”
“押送江家女眷流放的差吏呢?”
“差吏打点了,走完那趟差就拿着银子改名换姓生活,出发前还被胡伦达威胁了一通。”
“那差吏可有说要去哪里?”
“邓州还是襄州,隔得很近,我忘了。”
薛珩不解,“但江家怎么会还有后人?不应该的,明明全部都……江家还有一个养女也被卖为升州官奴,没多久就在隆冬跳河自尽了。”
他说完,见沈徵半敛的眼睑掀起,冷峻目光一眼扫来,他还未分辨出其中情绪,又听见沈徵继续道:“薛兄,此时不是追究江家后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冷烟姑娘救出来。”
“但是要如何救?”薛珩颓然一笑,“殿下不会愿意拿江汀鹭来换,我也不能大肆声张。”
“殿下不同意,薛兄就不换了吗?”
薛珩眉心一跳,朝沈徵看去。
沈徵从袖子里抽出什么,摆到案上,软软的一团有些发皱,是刺绣只做了一半的孩儿兜衣。
薛珩攥着那兜衣,一颗心坠到底又升起来。
“冷烟姑娘与腹中孩儿等着与薛兄团聚。”
沈徵的语气清淡,似乎在说一件再轻易不过的事情,“我那日见高台上江汀鹭作为,与殿下不过是怨偶,薛兄不若想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将她送出芙清宫,也算积德行善。”
“且不说我能不能做到,若我将她送出去,江家人把事情抖落出来,东宫何以自处?”
“江家一家本是已死之人,要有能耐翻案,何必畏畏缩缩躲在暗处,从你我处迂回着手。”
沈徵推开窗,凉风缓缓吹入,留薛珩独坐,“薛兄先考虑。我宅邸已经被盯上,往后薛兄要寻我就约在芙清宫,莫再登门,免多生事端。”
今日晴好,秋风和畅。
沈徵走出茶楼,还未到日落时,金色的阳光融在身上,片刻就起了一阵暖意。
街道熙熙攘攘,他垂眼站了许久,直到心里幽微渐散,觉得亮堂,才一路与洗浪回到沈宅。
书房里,他案上摆着一张新的精致请帖。
连音刚擦过书案:“这是今日送来的。”
沈徵打开,略意外地挑眉,钱家三郎约他一叙,就在明日他散值的时辰,食味真酒家恭候。
洗浪跟着看了一眼请帖,回忆不上这号人。
“郎君,你跟这钱三郎有交情吗?”
“有交情也不是坐一张桌吃饭的交情。”
话是这么说,翌日还是按时赴宴。
钱三约的癸字房不在楼上雅间,而是食味真酒家的后堂。后堂比普通酒家的还宽敞干净,乍一眼看去,更像花木扶疏的庭院。
酒家伙计领着他来到一间厢房前就走了。
钱三坐在太师椅上,穿一身缂丝缎面圆领袍。黄花梨木圆桌上没有酒菜,只有清茶两盏。
他一手抚在案边,一手搭在腿上,如自家般闲适,听见推门声,一歪头露出个淡笑。
“还以为沈郎君觉得我冒昧,不会前来。”
“我是好奇。”
沈徵撩袍坐下,静待他下文。
钱三也不废话:“沈郎君前一阵在官卖上拍下蔡老的画作,我出双倍价格,同你买下来。”
原来如此,沈徵笑了笑,不置可否。
钱三从袖中掏出一叠飞票,鼎盛钱庄最大额的飞票,两张就抵那日他竞价买画的花费了。
钱三慢悠悠,一张接着一张叠上去,转眼叠出上万两,斜眼见沈徵面上笑意越来越淡。
“钱三郎这么大手笔,只想买我一幅画?”
“不止。”
钱三郎承认,手里还剩下薄薄几张,干脆都轻轻丢到案上,“还想买沈郎君一个放手,以后我护着阿玥。这里不够的,钱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