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无论干什么,最主要的就是因地制宜。
在乡村里搞神明信仰是很好的一步棋,但巫医贪心过度抬高医疗价位,他的棋盘迟早要被掀翻。
这趋向老龄化的村里,深谙大爷大妈爱占小便宜的秉性,才能有领先优势。
纪应淮叹了口气,要是以后还能回去,他一定要尝试转行开个公司。经历过这个世界,他应该能收获不少商战经验。
正午时分,鸡又叫了,安立夏从屋里出来喊纪应淮回家。
他看见许多人站在路口,不知道在干什么,心里有些慌。他担心是不是纪应淮身体不适晕倒了,才引来这么多人。
“夫君。”
好不容易挤进去,安立夏轻唤一声,而后愣住了。
他夫君好好地在凳子上坐着呢。
纪应淮闻声回头,看见他来,猜测是到饭点该吃饭了。于是他和等着的村民打了声招呼,叫他们午后再来,自己搬上桌椅跟着安立夏回屋。
“那是老幺的媳妇吧,模样真漂亮。”
“瞧,老幺听话那样,准惧内,没跑了。”
安立夏听着他们扯闲话,红着脸快走两步,上灶台端菜去了。
吃饭的时候,纪应淮给他讲了以后不考科,去给人看病的事情。
“为什么,怎么突然?”安立夏用筷子划拉着碗里的菜叶,上头一点油水都没有,“想读书就继续读,还有点银子呢,我再多干些活,供得起的。”
纪应淮怔住了,“立夏,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不想读了。”
这孩子真是,他就不怕千辛万苦把纪幺培养成大官,反手被人甩掉吗?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啊。
看着一脸落寞,好像失去存在价值的安立夏,纪应淮连忙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说了,又捡着好话宽慰了半天,安立夏的脸上才隐隐带了笑。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纪应淮下意识喊了声请进,林参端着个小盆就进屋了。
“今天钓了好些鱼,给你们送点晚上炖汤喝。”
林参看见桌上清炒的菜叶,心酸地想,从小娇养的纪老幺如今居然过得这么清苦。
纪应淮谢过他,客气地问人家要不要一起吃一口。
“我吃过了,你俩慢慢吃,”林参是来给纪应淮说事儿的,“巫医知道你今早给人免费看病了,他好像在院子里发了一通火,说不定要给你下绊子。”
“谢了兄弟。”纪应淮不意外,巫医看着就是个小心眼的,不闹事才奇怪。
林参见他不慌,知道他有招对付,就放下鱼回家了。
午后,纪应淮又拖着家当跑去蹲路口,他猜测巫医沉不住气,很快就会给他找事。
果然没过多久,来了个妇人哭着求他去看看自己儿子,巫医治了没效果,有人让她来找纪应淮碰碰运气。
纪应淮和安立夏报备了一声,怕他找不到自己着急,而后跟着那妇人走了。
这人估摸着二十五六,有癫痫病史,纪应淮瞧他面色不华,脉很细,再看舌质是淡的,人是没精打采、说话也不清不楚的。
“他是癫痫发作一直没治好,拖的时间长了才这样的。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药铺先抓七天的量,按我说的法子煮。”
纪应淮用的大补元煎合六君子汤,在此基础上根据这人的体质进行加减。
“价钱可能有点贵,但能救命。”
妇人对他反复道谢,“只要能治好我儿,钱不是问题。”
纪应淮闻言心酸极了,纪夫人求着巫医救儿子的时候,大抵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在他出诊的那一刻,巫医就已经暗中把这件事传播出去了。他才不是好心给纪应淮介绍病人,他是要报复纪应淮,让这村里人都看到他治不好人,让他丢脸。
就算他死而复生很神奇,巫医也不信他会看病。这世上要是有神明,肯定会先赐福他这个忠诚的传教者,而不是一个书呆子。
中药大多要等一个疗程才能看出效果,这事一出,所有人都这明里暗里关注着它的发展。
会治好吗?
疑问在村民们的心中生了根。
翌日,纪应淮依旧在门口支了摊,这回围观的人比第一天要多上整一倍。细碎的交谈里夹带着不和谐的声音,指指点点的动作也多了起来。
“这能摸出什么名堂来呀,还让看舌头,那人舌头不都长这样吗,有什么区别?”
“这小书呆子是来蒙人的吧,问问题谁不会问啊。”
安立夏站在人群外围,攥着手担忧地看着他夫君。可纪应淮好像完全没听见这些闲言碎语,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不远处的房子里,巫医抛了一把银子给学徒,“再去传,逼到他滚回家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