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直接将方才的事情告诉王爷吧,王爷心善,定会帮你逮住小厮,并送你回戏园的。”纪应淮真诚地建议道。
衍冬却默默垂下头, 不说话了。
“你别怕,王爷王妃都是好人。”安立夏走到他身侧蹲下,握住了他攥着衣摆的手, 动作轻柔地掰开他紧握的五指。
近看他才发现,衍冬大开的衣襟里, 除了那道深深的掐痕, 大片白皙的皮肤上面还横陈着数道伤口, 有新有旧, 青青紫紫的很是惹眼。
安立夏眸光微闪,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时他也如此狼狈过,甚至比衍冬如今的情境还要惨。
下雨天一个人饿晕在街边,醒来后拍拍身上的污水继续去找活干。衍冬很幸运地遇到了他们,但小立夏没有,甚至连一个为他慢下步伐的行人,他都没有遇到。
他们几个堵在巷子口不动,外头已经有人在朝这边看了,衍冬这个样子要是被人瞧见,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于是他温柔地替这位可怜的伶人理好了衣衫,并将他扶了起来。
“地上凉,受寒容易咳嗽,你是要唱戏的,得好好保护嗓子才行。”安立夏道。
“……”衍冬看着安立夏,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谢谢。”他轻声道。
在安立夏的引导下,衍冬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王爷听。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很久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倾诉了,一下子打开了话匣,有点收不住,于是从被小厮强迫开始一路说到了幼年家人将他抛弃。
原来,他本已辗转沦落到烟柳巷,连牌子都挂进了楼里,在给客人唱曲时恰好叫戏园的主人听到了,觉得是可造之材,他才被赎出来带了回去。
慢慢的,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与天赋成了戏园的招牌之一,可园子里的人却因为他的出身不干净,一直不大瞧得起他。
就连身边伺候的小厮,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敬重也不纯粹,藏着邪念。
上一个小厮是因为夜里偷闯他的房间被赶走的,这一个被招来时瞧着老实腼腆,没成想竟是个趁人之危的坏种。
衍冬越说越后怕,胳膊都在颤。幸好他命大,才勉强剩了口气。
“不怕,不怕,没事了。”安立夏抚着他的手背,安慰道。
听着似乎毫无漏洞,但又莫名有些怪,古代戏园怎么还看出身,大家不都是普通百姓吗?
纪应淮皱眉,可能是他多想了吧。
“此事本王知晓了,会妥善处理的,你先回去吧。”王爷叫了一个侍卫来,让他去官府传信。
衍冬没走。他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向安立夏,“我不敢回去,我怕他看到我,要置我于死地。您……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待抓到人了,我就回去。”
“这,”安立夏不敢答应,因为他们自己都是暂住在王府里头的,“家中没有多余床铺,若是不介意,我和夫君可以到驿站给你定一间房。”
“我太害怕了,”衍冬说哭就哭,“您可以陪陪我吗,就今晚……”
亲自去买糖葫芦的王妃一过来,就看到她喜欢的小招牌在哭,“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瞧着这么伤心?”
纪应淮捡着重点讲了一下。
“这样啊,那就,”她本想说王府空屋很多,但突然反应过来,王爷刚刚拿到立储的圣旨,这个关头得小心为好,“那去驿站住一夜,派两个侍卫护着你便是了。”
衍冬不说话,含着泪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立夏。
似乎觉得这是个好人,是个突破口。
安立夏默默撇开了脸,从王妃手中接过一根裹满糖浆的山楂串递给他,“甜食能让人快乐起来,你好好休息。”
这是在无声地回绝他的邀请。
衍冬的眉眼瞬间耷拉下去,“谢谢您。”
既然定下了解决办法,他就被侍卫带去了驿站,这儿一般住的都是往来使臣,安全和保密性一等一的高。
布置精美的屋里,衍冬坐在床沿上,神色焦虑。
他今天没能完成任务,不知会不会受到惩罚。
为什么,难道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柔弱吗,是他身上的味道不够香吗,那个医师怎么看起来无动于衷的……他是不是不行?
“吱呀——”
窗户被轻轻打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轻巧落地。
“主子说了,念在是头一回的份上,失败她不怪你,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但若是第二次再失败,今日给你安排的戏,就是你的结局。”
衍冬跪在地上,心里发紧,指尖几乎要戳破掌心的皮肉,“我明白了。”
黑衣人丢给他一样东西,“这是主子赐你的宝贝,要是实在演不成戏,那就直接上。那人长得不赖,又有能力,你不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