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周冽忽然停住,他笑了:“闻哥,你这表情怎么看着这么吓人呢?怎么,还想像当年那样揍我一顿?”
闻邢没接话。
“不过咱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用暴力解决问题不太好吧。”周冽一点都不担心惹得闻邢发怒似的,“而且这大庭广众的,要是一不小心失了手,进了局子,阿姨在家得急坏了吧?”
闻邢站起了身。
“怎么啦闻哥?这就要走了?”周冽继续道,“还有道汤都没上呢,多浪费啊。”
闻邢轻扯了下嘴角,眼中却全无笑意,“别跟我扯嘴皮子功夫,你既然说得开心,那就多说点,用不用我去给你买个润喉宝?省得你说多了嗓子干。”
周冽一愣,又是一笑,正准备说话,闻邢又接着道:
“周冽,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有点长进的,没想到还是这幅德行。来跟你吃这顿饭,是我错了。”
闻邢挪了下身后的椅子,正准备迈步走出去,这时候却听见周冽在后头咬牙切齿地道:“闻邢,看你今天这反应,要说你跟谌宴玧没什么,我还真不信。”
我也不信。
虽迟但到,虽短但稳。
第33章
一直到走出了十几米远,闻邢才发现到自己的手在无意识的发抖。
是因为生气,亦或是害怕?
闻邢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他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喉咙也像是被棉花塞住了,脑子里一直在反复想着周冽方才的那句话。
当年的事情他其实记得很清楚,谌宴玧被打断了好几根肋骨,脸倒是没有伤到,不知道是不是周冽特意吩咐过了,闻邢到的时候,就看见谌宴玧安静地倚靠在墙边上,他本来是微敛着眸子的,听见脚步声才勉强略抬了下眼。
发现来的人是闻邢,谌宴玧似乎是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遮盖自己狼狈的样子,只是他浑身都是伤,遮不遮其实没多大区别,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最后只是掩饰般地扯了下校服外套。
看见谌宴玧这幅样子,闻邢心下一怔,本来是想和他说几句话的,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了,只得偏过了目光,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周冽在一旁笑:“闻哥怎么亲自来了,就这么点小事你还不放心啊?”
闻邢没有理会,静默了一会儿,他听见自己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这就是我的态度,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谌宴玧好半晌都没有应声,但闻邢也没有再看他一眼,很快就领着人离开了。
他不敢再看谌宴玧脸上的表情,却也说不出来自己是在怕些什么,就好像如果自己回头了,就会有什么东西改变一样。
离开之后,闻邢打电话叫了120,当时周冽还在一边笑他,是不是舍不得他的心肝宝贝了,像是被这一句话猛然点燃了怒火,闻邢发疯了似的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闻邢只是在想:当时的谌宴玧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见自己说出了那句话?
如果此刻是在拍摄电影桥段的话,接下来的场景一定是自己在路上狂奔,穿过街道小巷,人山人海,辗转之后终于到了那个人的面前,抱住他,和他轻声说对不起。
皆大欢喜。
可惜不是,所以闻邢只是木然地走回了家。
一回到家,闻邢就看见门口放了一双有些破旧的男士皮鞋,他几乎都以为是自己恍了神,进门之后却又听见了男人熟悉的声音。
“邢邢回来啦。”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开门声,客厅里传来了徐惠娟的声音,“你快过去。”
几秒钟之后,男人出现在了玄关。
闻邢愣了好半晌,最后还是男人略有些拘谨地搓了下手,主动打破了僵局:“吓到你了吧。”
闻邢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顿了顿,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知道么?”
他们指的是要债的人,这些年闻祥东为了躲债一直都没回过本地,只有偶尔过年的时候才偷着回一趟,算了算,他们父子俩也有好几年没见了,或许是因为这些年东躲西藏,居无定所,闻祥东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干瘪。
闻邢说不出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
闻祥东好赌,而且不是小赌,运气好的时候,他一次能赢好几百万,但人不可能永远运气好,赢的多,输的自然也多,大约就是闻邢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爸爸输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卖房卖车,最后只能到处跟亲戚借钱,东拼西凑,结果还是欠了三百万。
这些年,闻邢和他妈妈身上就一直背负着这笔债生活,不是没有埋怨的时候,但从前家里富裕的时候闻祥东确实对他很好,零用钱从来都是同龄人里给的最多的,基本是有求必应,自然,这些钱也都是他靠赌博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