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托着腮帮子,“旁人不行么?”
“当然不行了,岂能叫旁人近身。”
小安子瞧自家主子总算舒展眉头,他心里高兴,也笑嘻嘻打趣道,“可真不害臊,尽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小崽子话音刚落,慕容胤却听大堂里几位食客,不知谁提起了话头,说的正是与相府有关的事情。
一食客兴起问道,“哎,城里的告示你们都看见了么?”
问声一起,边上立时有人应道,“什么告示?”
旁的食客也跟着接腔,“是不是相府寻医的告示?”
“是啊,我瞧告示上写的,寻医为三公子治病。”
“那三公子不是都病了好些年了吗?”
“谁说不是呢,这一回说是要找修习内功的高人理疗经脉,这又是个什么疗法?”
“这哪里晓得哟!”
“李屠户,你年轻的时候不是学得一手推拿?不如你也去试试,万一治好了宰相家的公子,后半辈子你就发达了!”
“去去去,你说得轻巧,宰相家的嫡公子,你以为跟牛马一般?若是弄出个好歹来,我可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便是不治病,你去走一趟,也算是登过相府大门的人了,光宗耀祖你不亏!”
众食客说着又连连叹气,“也是可怜,这般病急乱投医,似你李屠户这等的实心人,还有些自知之明,若碰上那些胆大妄为,心怀不轨之徒,恐怕那才叫麻烦。”
小安子正竖着耳朵在听旁人闲说,忽听他主子开口,“真叫你说中了,可不就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么。”
他回过头去,只见自家主子霍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大步朝外走去,他急忙拉上顾元宝追出去。
跟着走了一条街,才见他主子停在最近的布告栏前,栏上贴的正是那些食客闲谈之中提及的告示。
他刚想问问告示上写的什么,就听“嘶拉”一声,那张黄纸已叫人一把扯了下来。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主子铁青的脸,若说顾斐说走就走,主子有气还能忍着,这告示可就真真是火上浇油,直接将人点炸了。
小安子后悔得想咬舌头,他好死不死说什么笑话呢?这下可好了!
裴家的事情,慕容胤再清楚不过,那人自小说一不二,若非得他应允,这张告示发不出来,若说被逼无奈,他一万个不信。
他一再告诉自己,他是个老人家,莫该再似无知少年一般,动不动使性动怒,自己落自己的脸面,也不停劝解自己,上辈子张榜寻医,不正是他极力赞同的事情?
再者说,能招来不是更好么?他刚刚还在担心不能时时刻刻待在那人身边。
可无论如何劝说自己都没半点用处,他很清楚,那不一样。
小安子和顾元宝无辜至极地叫人一手一个径直掂到了相府偏院的外门前。
慕容胤先放下顾元宝,又将另一个被他颠得头晕眼花的小鬼提到一旁的石阶上,“我心不定,进去也是跟他吵嘴,你去,若观他有恙,便回来叫我,若见他安好,便跟他说,我今晚甚是疲倦,不过去了,叫他好生歇息,莫再等候,若他问你我白日都做了些什么,因何劳累,你便照实说与他听,应付宗室,修理宫苑,顾斐的事情不要提,若他问你寒露宫是否朽败不堪,竟须修理,你也照实说,只是久无人居,灰尘多了一些,若他问你我何日再来,你便说我明日定不失约……旁的,他当也不会过多询问,你照我说的与他讲便是。”
小安子抓耳挠腮,一脸委屈,这么些话,谁能记得准,“主子你好歹说慢些,我我我……我没记住。”
慕容胤叫这笨蛋气得没辙,认认真真又说了两遍,这才将人提溜到院门前,轰他去叫门。
小安子估摸着自己应该是记下来了,他一本正经拍响院门,不多时,院内有人应声而来,他瞧见替他开门的人,顿时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茂竹哥!”
开门的人也很是意外,“小安子,你怎么来了?”
茂竹朝门外张望一番,没见得旁人,“你主子呢?”
少年一脸神秘地摇摇头,“裴公子在屋里么?主子叫我替他瞧瞧裴公子。”
茂竹失笑,“怎还叫你替他来瞧?他自己人呢?莫不是还因为早上的事……”
小安子听他话里有话,好奇地瞪圆了眼睛,“早上是什么事情啊?”
茂竹自然不肯与他说,“好啦,快进来吧,我领你去见我家公子。”
小安子叫人领进室中,只见院主人正捧着一册简牍,独自坐在书案前。
他主子隔了一年多未曾领他过来,他也瞧不出这人究竟是有恙还是无恙,反正与记忆中别无二致,还是那般苍白瘦削,真该多吃几个牛肉烧饼,养胖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