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二十一年九月,燕国皇帝慕容肇亲率大军回到燕都,将敌军数万残余围歼在都城,长达四十天的燕京之围终于解除。
柔然王带着一双儿女,在亲信的卫护下逃回漠北,立誓要向背信弃义的盟军复仇。
小公主望着掌心里的手链,忍不住哭了,不是因为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仇人了,而是那人送还她手链的那天晚上,一脸认真地对她说,“我已有心上人了。”
君王戎装未解,坐殿升堂。
“此次诸卿护国有功,朕自有封赏。”
“多谢陛下。”
“京兆府总领此事,户部拨发钱粮,尽快修缮房屋,补充医药,安置城中受难的百姓。”
“吾皇英明。”
“此番大燕迭生变乱,盖因储位空悬。”皇帝目光扫过殿中群臣,“慕容胤呢?”
顾斐想起他主子临走时嘱咐他的话,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陛下,王爷说临时有事,已离开燕都了。”
皇帝气得大骂,“可说去了何处,几时回来?”
顾斐擦了下额上的冷汗,照直说道,“只说到北方去了,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年,也有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胡言乱语!去,立刻派人去追,兔崽子反了天了!”
“是。”
老丞相心里咯噔一声,回头一瞧,只有五儿在身边,“你大哥呢?”
裴景佑照实说,“大哥去接母亲了。”
“可见着你三哥了?”
“见着了啊。”
裴正寰压低嗓音,“人呢?”
裴景佑说话不懂得拐弯,“爹你明知顾问嘛,人没在这儿,肯定跟慕容胤一起私奔了。”
裴老爷叫口没遮拦的五小子气得想吐血,“你,一会儿下了朝,立刻带人去追!”
“哦。”
皇帝挥退群臣,拿起手边的书信,神情复杂,这是涂山氏大族长涂山伯玉写给六儿的私信,信上说悔不该未听他的忠告,错信了君王,一片赤诚直言相告,反引来君王猜忌,令涂山氏阖族罹难。
说来都是那颗木还丹,多年前蜀中变乱,涂山氏大族长涂山昊天又恰在此时因病过世,他的孙儿涂山伯玉,为了稳定军心,被迫乔装易容,继续以涂山昊天的身份统领族人,直到涂山氏及其所带领的蜀人达到燕国,总算渡过了一场亡族灭种的灾劫,那个孩子为表感激,便将族中至宝木还丹献给了他。
谯史死后,涂山氏一族回到蜀中,率领子弟平定蜀中叛乱,与蜀人共推新王。
涂山伯玉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也不愿再以祖父的身份欺骗世人,便请奏蜀王,欲将族父的死讯公之于众。
不料蜀王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反而怀疑涂山昊天服食灵药,返老还童,才想出这般借口混淆视听。
为了求得灵药,蜀王不单囚禁了族长,还对涂山氏一族大加迫害。
皇帝长叹一声,那颗木还丹令他受益匪浅,没想到会给蜀人带来这般劫难,世上哪有说不清楚的事情,只怕是蜀王坐稳了王位,所以要翦除功臣了,灵药只是个借口罢了。
“去叫王尚书来。”
“是,陛下。”
燕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赠药之情,是该他一生感怀的,臭小子溜了,此事就由他亲自来处理吧。
中途几番追问,鬼面都不肯开口,直到燕都之围解除,他才支支吾吾说起天渊教的变故与老教主的伤势。
慕容胤既怪他隐瞒,又感激他体贴,父皇一回来,他当即拖家带口快马离了燕都,远赴极北,临走前只来及去御花园看了看那棵万年青,在树梢挂上那串他答应七儿的占风铎。
没等到他亲自去算那笔账,老三已同张氏死在了锦绣宫,原本这风光是要邀楚易之一道来看看的。
小安子爬上马车,戳醒车里睡觉的顾元宝,望着被绑住手脚扔在车里的曹芥,想笑又不敢笑。
曹芥又羞又气,“还笑,你快给我解开。”
小安子憋着笑给他把绳子解开,“谁叫主子问你,你赌气说不跟主子一起走。”
顾元宝吹着鼻涕泡醒过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傻话,三人立时笑作一团。
曹芥掀开车帘,看见了跑马的惊蛰,他回头问向身旁的少年,“小安子,大花二花呢?”
“主子吩咐他们带兵去一趟南方,好像是他们家那个部落跟其他几支打起来了,反正乱七八糟的。”
“这么乱,主子放心他们回去吗?”
“主子说了,能讲和就讲和,讲不和就灭了他们,反正早去早回。”
曹芥心里总算踏实了,主子没将他丢下,没将他一个人丢在偌大的皇宫里。
慕容胤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瞧见探出头来的小奴才,揣着气性别开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