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珲不知哪里疼,低低哀呼一声,曹芥连忙扶过去,“干爹……”
慕容胤瞧眼对他爱搭不理的小奴才,他还腰疼呢。
皇帝面色深沉,老祖宗有遗训,这密道除了皇帝一人之外,谁也不能知道,甚至若非必要之时,决计不可开启,如今……
慕容胤猜到父亲心中所想,他当然知道开启密道的后果,这条密道直通太/祖皇帝的地宫,是太/祖皇帝给后世子孙最后的庇护,一旦外人进入,不仅意味着皇宫的秘密就此宣之于众,老祖宗的陵寝也会受到惊扰,但眼下是真正已到了存亡之际,非常之时。
“父皇,你放心,老祖宗地宫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敞开了也招不来贼人。”
原本是句安慰的话,却听得皇帝登时火冒三丈,“好你个兔崽子!朕叫你去修皇陵,你连老祖宗的地宫也敢翻,看朕不打死你!”
“怎说翻脸就翻脸?谁翻了,我那是误闯的!”
曹芥跟干爹对视一眼,俱是苦笑,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六殿下还有心情与陛下寻开心。
侍卫依命点亮四壁的灯台,火光照亮漆黑古旧的宫殿,慕容胤明白城中事态紧急,片刻也耽误不得,但此事没有皇帝首肯,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顺利进行。
皇帝也知晓孩儿有话要说,“说吧,你的退敌之策。”
“好,父皇既然问起,那儿臣就说了,城外的柔然军队主要是骑兵,骑兵在开阔之地或能来去如风,无往不胜,可一旦下得马来,战力必定大打折扣,儿臣要向父皇请两道诏令,第一,准儿臣将城中百姓集中到皇宫大内,若最终连宫闱也守不住,请父皇准百姓经由皇宫密道撤出皇城,第二,准儿臣召回残余的府军,若城门坚守无望,则放敌人进城。”
皇帝良久未做言语,“府军为反军渗透,今夜一场厮杀,几乎损失殆尽,金吾卫也遭人暗算,大批军士身中剧毒,已不能再战,放数万敌人进城,你有克敌之法?”
BaN慕容胤沉默片刻,忽然折下双膝,神情郑重跪在君父脚下,“儿臣当竭尽全力,卫护皇城,以待援军。”
城楼上死尸相枕,已经接二连三攀上瓮城的柔然武士,像被鲜血刺激的野兽,发出胜利的嚎叫,凶猛地扑向垂死挣扎的敌人。
顾渊双手提着沉重的佩剑,脸上血水汗水模糊双眼,面色僵冷,两眼无神,仿佛一个杀人的机器。
但这杀人的机器已没有多少威力,剑刃上深深浅浅的豁口被鲜血覆盖,麻木的手臂似乎只是凭借身体的记忆在重复训练时所学到的杀招。
慕容胤一脚将攀上女墙的柔然武士踹下城楼,回身险险避开劈到脸上的剑光,他气恼地冲上去按住浑身是血的人,“傻小子,见人就砍呐!”
顾渊涣散的视线缓缓在他脸上汇聚,半晌才后知后觉叫了声,“……主子。”
“快,带上你的人,跟我撤到内城去。”
顾渊登时就醒了,“那怎么行!我刚刚才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城门!”
”刚刚才接到的命令?谁给你下的命令?”
顾渊回身一剑刺死身边的敌人,从怀中摸出一份带血的金帖,“……不是主子你么?”
慕容胤一把夺来,打眼一瞧,还真是他的命令,“怎么回事?谁盗老子印信!”
他一嗓子吼罢,忽在惨厉的厮杀声中,听见一声冷哼,“赠我的时候,说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扭脸就不认账了。”
慕容胤应声问头,正看到早就已经离开燕都的人,在大花二花的卫护下一步一步登上瓮城。
慕容胤见得来人,脸色大变,“你怎还在燕都!”
裴景熙立在灿烂的朝霞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一眼他等了二十年。
慕容胤显然还未察觉来人有何异样,嘴上还责备他,“没走不说,你怎么还跑这儿来了,多危险你知道么?瓮城台阶这样高,爬高上低也没个人搀扶?”
跟着裴景熙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支三百人左右的卫队,这支卫队不由分说立即加入守城的战斗,三百人衣着互不相同,也不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但个个身手了得。
慕容胤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他如今已是统兵的将领,大敌当前理应身先士卒,立刻加入战阵,与守城将士共同杀敌,但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在面前人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第143章 杀人刀
“你能……看见了。”
裴景熙点点头,鞋面上溅了血,衣裾上染着红,上前交给他一把杀人刀,“这些秽物脏了我这双眼,我心里格外得不高兴。”
慕容胤握紧手中沥血的刀,抬手抚过对方的眉骨,在那双与想象中一样美丽的眼睛里望见血海滔天,“看着,我杀。”